林小娘子癱坐在地上,見到姚氏突然出言幫她,心裡也是又驚又喜。
“姨母……”
她期期艾艾地要去拉姚氏的衣裳下襬,卻只被姚氏一把甩開了,只吩咐身邊侍女給她整理好衣服。
傅梨華在一旁看着這場景,只默默咬牙啐道:“真不要臉。”
她同情地望了一眼崔涵之挺直的脊背,真是難爲這個出色郎君了,先是傅念君,如今又是這個姓林的,活該他一朵鮮花要先後被兩坨牛糞玷污嗎?
當真可惜。
傅梨華下意識轉頭看向“另一坨牛糞”,卻發現傅念君依然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斜倚在窗邊發呆。
“二姐,你是怎麼會在這天水閣出現的?”
傅梨華眼珠一轉,突然問得很大聲,不懷好意。
說不定她本就是抱着和林小娘子一樣的心思,只不過被別人捷足先登罷了。
傅念君微轉回頭,“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那邊崔涵之因爲這句話渾身更是一僵。
傅念君聳聳肩,“來避雨唄。”
崔涵之緩緩地把一顆心放下了。
如果她要說,是祖母和自己叫人請她過來的話……
幸好她沒有說。
不過,他想着,她大概說了,也不會有人信的。
傅念君望着窗外,想的卻是,怎麼還不來呢?
雨停了,她等的人,怎麼姍姍而遲。
這個姚氏,她估計地沒有錯,遇到要她發揮的大場面,真的沒有什麼太大的用。
還是要請人來助助陣。
傅念君笑盈盈地越過傅梨華,望向林小娘子的脊背。
這一位這般妙,自己也不妨幫幫她。
那邊廂姚氏已經漸漸抵擋不住奚老夫人的攻勢了。
奚老夫人庶女出身,年少時就是在後宅裡吃過苦頭,磨過心眼的,又是這麼多年商場縱橫,大權在握,姚氏這點子斤兩,就快要被她繞進去了。
話說到現在,奚老夫人已經要命人把林小娘子請下去了。
傅念君心裡暗叫不好,林小娘子一被奚老夫人的人帶下去,緊接着一定是送她們的客,林小娘子留在崔家,必然不會有個好結果。
死,或許不至於,可奚老夫人一定有法子叫她服軟。
姚氏依然在爭辯,可奚老夫人卻顯然已經沒有那麼多耐心了。
姚氏本就是頭腦不清醒之人,此般情況,讓林小娘子嫁給崔涵之自然是不可能的,她一開始就該咬死了讓她給崔涵之做妾,否則就一死來全清白。
以退爲進纔是上策,此時咄咄逼人,以傅家之勢相壓,纔是愚蠢。
姚氏在這點上,永遠都學不會。
傅念君沉眉,她得想法子再拖一陣子。
她注意到一件事,在姚氏和奚老夫人的力爭中被人忽略的一件事。
她緩步上前,下人們給她讓出一條路。
傅念君微微帶着笑意望着姚氏,只道:
“母親,我是崔五郎的未婚妻,林娘子身上發生了這樣的事,我也該來說幾句……”
姚氏眉一皺,立馬就要出口。
有你什麼事啊?
奚老夫人見傅念君突然從袖手旁觀,到主動開口,心道必然有隱情。
傅念君的原意就是提醒一下林小娘子。
林小娘子愣了愣,終於反應過來。
“你說什麼?崔五郎……”
傅念君點點頭,指指她旁邊的崔涵之,“就是崔五郎啊,我的未婚夫君。林娘子以爲呢?”
林小娘子張大嘴巴,她能怎麼以爲?
“他不是崔九郎?”
她大聲尖叫出來。
從剛纔到現在,竟沒有一個人提及這是崔五郎還是崔九郎。
也莫怪奚老夫人她們反應不過來,崔衡之那個庶子,如今頂着“淫賊”的名聲,哪裡還有臉出來見人。
可崔涵之自己早已麻木,在旁一句話都不想多解釋,他知道,今天無論自己是崔五還是崔九,對於不要臉皮的人來說,都是一樣的。
奚老夫人和姚氏同時愣住了。
她這是搞錯人了?
奚老夫人先姚氏一步醒悟,一拍手邊的案几,呵斥道:“你既提到九郎,就說明你是早知道,好啊,果真是不要臉皮倒貼過來,還非說自己受了輕薄!”
林小娘子也自知失言了,她、她嘴太快了……
姚氏轉頭問她:“你怎麼會過來的,你再說明白!”
說罷朝林小娘子使了個眼色。
好在這會兒林小娘子突然就機靈起來,只道:“有個丫頭和我說崔九郎在這裡,我想着與他是未婚夫妻,便想過來看一眼,誰知道遇上下雨,就來二樓暫避,然後、然後這位就……”
林小娘子說着又哭起來,“是我行爲不妥,可他污我清白是真的,姨母,你一定給我做主啊!”
說罷又哭倒在姚氏腳邊。
奚老夫人咬牙,“你有本事,就把哪個丫頭給你指路,對你說這話的給我認出來!”
姚氏卻不接她的話,只道:“五郎如何不早說?她與九郎要定親,又不是與你,你爲什麼不早說,你早點說啊……”
總之話題就開始圍繞着“你爲什麼不早點說”開始,無限地來回重複。
傅念君在心裡偷笑,姚氏在強詞奪理和纏夾不清這上頭的功夫倒是不錯的。
她把罪責推給崔涵之,說他是蓄意隱瞞自己的身份,就是有不軌企圖。
可是誰又會見着個突然闖入的女子就自報家門呢?
奚老夫人和她們講道理講不通,氣得恨不得立刻把她們趕出去。
崔涵之啞着嗓子,聲音中滿是無力,他緩緩勸自己的祖母:
“太婆,算了吧……”
有這場面,原就是他的錯。
怪他,一直保持着什麼君子風度。
怪他,沒有立刻把這女人趕出去。
這都是他的報應,被這樣的女人纏上,都是上天給他的教訓啊!
姚氏聽他這一句話,便好似贏家一般,只道:“崔五郎,你肯認了就好……”
“我可不認!”奚老夫人倏然站起身子,目光直直地瞪着姚氏,似乎一點都不怕兩家這幾十年來和睦融洽的關係在今日分崩離析。
“她還想打我們五哥兒的主意,除非我死了!”
擲地有聲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