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昭若的模樣很像在哄小孩。
杜淮在心中冷笑,哪裡還有什麼賊人,分明就是你們串通一氣來整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現在我不能拿你們如何,看我回去稟告了爹爹怎麼報仇!
杜淮立刻轉身,氣沖沖地撥開看熱鬧的人走了。
齊昭若一副邀功的模樣朝傅念君擠擠眼,彷彿在暗示她什麼。
傅念君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微微偏過頭,逼自己嘴角抿出了一個十分俏皮的笑容,瞧得齊昭若心裡又像貓爪撓似的。
這下看熱鬧的也跟着散了,只有周毓白最後沒有動,往屋裡望了幾眼。
“郎君有事?”傅念君問道,對上一對極有神采的鳳目,那對眼睛明亮有神,像清泉一樣澄澈,很是漂亮。
“想問娘子討一碟甜棗吃。”他的聲音十分悅耳,不低沉也不高亢,有種慢條斯理的優雅。
傅念君微微笑,“我桌上只有香果瓜子,郎君若不介意可自行取用。”
周毓白果真向她身後看了一眼,也笑了笑:“既然沒有,就算了。”
說罷轉身走了。
“那人是誰?真是奇怪!剛纔他就老盯着娘子瞧。”儀蘭縮在角落裡和芳竹說話。
芳竹小聲說:“大概是瞧娘子好看纔想說幾句話吧,不過他長得可真是很俊……”
芳竹眼睛閃光,臉也紅撲撲的,因爲真的很俊啊!
“這倒是……”儀蘭也很罕見地贊同了。
兩人對視一眼,突然同時反應過來。
那麼俊的人,一定是“大宋美男冊”上出現過的,難怪覺得面熟來着。
“到底是誰呢……”
芳竹很努力地想。
畢竟畫像和真人還是有些差距的,她敢保證那疊子畫像可都不及剛剛那位郎君好看。
“你們嘀咕什麼?”
傅念君又在朝對外頭景色的門邊坐下,垂着腳,心情很好地笑了。
“娘子笑什麼?”芳竹問道。
傅念君彎了彎嘴角,“在笑我今天啊,無意間也使了一趟美人計呢……”
這是意外之喜。
禍水東引,讓杜淮以爲是齊昭若的安排。
那杜淮固然是個敗類,可齊昭若也顯然是個好色之徒,讓他們互相不對付好了,反正她又無所謂。
芳竹和儀蘭當然聽不懂,她們還在琢磨着剛纔那位郎君到底是誰。
傅念君兩隻手捧着茶杯,嘆了口氣,“不過還是有聰明人的啊……”
幸好她做了萬全的準備。
“娘子這話怎麼說?”
芳竹問道。
傅念君道:“我們撤地很快,可是還是在杜淮身上留下了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啊……”
兩個丫頭面面相覷。
“套頭的麻袋。”
那是入觀前,傅念君在集會上買的一袋甜棗,放甜棗的袋子。
唯一的證據。
所以,剛纔那個人纔會問她討甜棗吃。
他必然是已經派人去山下問過了。
真是有心。
不過幸好……
傅念君笑笑,那袋子甜棗此刻都在她牛車的坐褥底下。
“娘子,咱們不會被發現吧?”芳竹還是有點不放心。
“不會。”
買甜棗的那麼多人,是不可能查到她的。
喝完一杯茶,傅念君聽見眼前又有響動。
“大牛,是你又躲在那裡嗎?”傅念君道。
芳竹也說:“大牛,你別嚇唬娘子了。”
這道門是賞風景的,外頭一般不會走人。
鑽出來一個人影,卻不是大牛,身形挺拔,腰肢勁瘦,個子很高。
幾人嚇了一跳,是誰這麼無禮?
那人慢慢地拾開頭上的草葉,拂了拂袖子,轉過臉來,竟是剛剛問傅念君討甜棗的那個俊俏郎君。
“你、你……”芳竹指着他說不出話來。
周毓白甩甩袖子,對三人笑了笑,“別出聲,我沒有惡意。”
他看着很規矩的樣子,可是一對眼睛就像長在娘子臉上一樣。
儀蘭側身擋在了傅念君身前。
枉他生得那麼好看,看起來高不可攀的樣子可竟然也是個登徒子。
傅念君笑嘆着撥開儀蘭:
“我是傅家的二娘子,人家不會對我有什麼非分之想的。”
這句話雖輕,可週毓白也聽到了。
像是很驕傲,又像是自嘲。
適才齊昭若和周毓琛就說起了這位傅二娘子。
周毓琛還有些驚訝他竟不記得了:
“就是那年,她進宮來赴宴,那時候她有八歲沒有?在御前失儀了,硬要給太婆和娘娘唱曲兒,也不知唱的是什麼,傅夫人拉都拉不住,又說了好些不得體的話,把娘娘都嚇得不輕,直說這孩子瘋魔了,太婆脾氣不好,當衆斥責了她,本來傅相公的嫡長女,大概是她們挑來預備給你我選妃的……”
正好年紀也合適,不過那以後,是不可能的了,這件事周毓琛記得,周毓白卻不記得了。
“那時候我大概跑出去玩了。”
周毓白似乎只記得那時候聽人說傅相家出了個丟人的女兒,不想就是她。
周毓琛笑道:“聽說一看見貌美的郎君就挪不動道,很是貪好男色,也是個奇女子了。”
這話齊昭若也做了證。
說自己也與這傅二娘子相識,大概是想強調自己的美貌十分出衆。
是個名聲這樣臭的小娘子啊!
周毓白打量着她,視線落在她裙角上,很想看清她裙襬下的腳穿沒穿鞋子。
“你、你怎麼還看!”
儀蘭有些急了。
傅念君也覺得有些驚訝,這人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還敢往上湊。
可見也是個浮浪的。
她心中不喜,只道這年頭好看的男子大約很少能做到內外兼修。
周毓白挑着眉卻說:
“找到了。”
“找到什麼?”傅念君問道。
他笑了笑,指指她的腳:“找到破綻。”
“你沒有穿鞋。”他一口咬定,“因爲你的鞋上……沾了池塘邊的紅草泥。”
杜淮被揍的地方,那裡就有紅草泥。
她一定是把鞋藏起來了。
這是個聰明的女人,也十分小心。
果真有點意思。
他的臉在陽光下神采煥發,有種獨特的自信和灑脫,像鍍着一層金光般閃着光芒,只讓人感嘆大概神仙中人也不過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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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皇子們說的“娘娘”就是指嫡母皇后,他們稱生母爲“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