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母女顯然因爲門楣關係,在陸家也不敢多待,再三謝過了,就要帶着陳靈之告辭。
陸婉容看出她們着實侷促,也不敢說什麼留飯的話,只是替相處了一天的陳靈之求情。
“令郎年紀小,難免如此,夫人請不要怪責他了,他在我家中,十分得體有禮貌,都是夫人教養地好。”
這話陳家夫人聽了心裡高興,看陸婉容又是如此和顏悅色沒有架子的樣子,連連點頭。
陳靈之倒是臨走前還和傅念君說了幾句話。
他嘟着嘴:“我知道你們要找我爹孃的,我不怪你們。”
傅念君道:“你也是早知道你一定會回家的啊。”
他看了傅念君一眼:
“你真的不能帶我回東京麼?”
傅念君微笑着搖搖頭。
“好吧。”
他說着,很無奈地要走,隨即又轉回到她面前,狹長的眼睛裡閃出認真的光芒:
“後會有期。”
傅念君覺得這姐弟倆可真是有意思,那個是話癆,這一個倒是小小年紀說話精簡,故作深沉的。
陸婉容和傅念君兩人親自送母子三人出了二門。
陸婉容在往回走的路上和傅念君說起了這陳家的底細:
“陳家老爺從前一直是從商的,似乎並不是洛陽人氏,大概從別處逃難來的,發家艱難,一步步做到如今,眼下開了家不小的綢緞鋪,也算是城中的體面人家了。”
傅念君點點頭,“他家夫人呢?來歷也清白?”
陸婉容點點頭,“陳家夫人是東京人,是前朝某位落沒了的三品官員家中的婢生子,這樣的身家,與陳老爺也算相配。”
傅念君“嗯”了一聲,陸家在洛陽的人脈關係非她自己可比,既然陸婉容打聽到這些,想必不會有假。
既然是清白正經的人家,或許確實是她想多了。
陳家這件事不過是個小插曲,傅念君又住了兩天,便提出要回家。
陸婉容雖然不捨,卻也不能強留她在家中,親自送她到了城門外才依依不捨地惜別。
這回去的路上就太平多了,天公作美,天氣也很好,路上腳程也不算慢。
眼看馬上就要進東京城了,在路上的酒樓歇下吃飯時,儀蘭正和傅念君笑話大牛大虎:
“早起兩人便不安生,非說對方多吃了自己一個饅頭,越活越回去了!娘子,你看這頓飯給他們加兩個包子如何?免得他們兩個又鬧不愉快。”
傅念君也笑道:“在陸家是餓着他們了?去吧,跟他們說,回頭到家裡了讓大廚房做頓好的,犒勞這一路上大家的辛勞,若是他們不喜歡,就找外頭的酒樓訂桌席面,你們自己商議吧。”
儀蘭嗔道:“娘子這樣也太大手大腳了,我們都是奴婢,哪裡用得着這麼精細……”
傅念君說:“你們跟了我這麼久,幾頓飯我還是請得起的。”
吃完了飯,一行人繼續上路,快到東京城門口了,驛道上的車馬也多了起來,走走停停的,馬車就有些顛簸。
午後太陽也挺曬的,儀蘭見傅念君在車中憋地臉色通紅,又被顛地難受,便朝外頭趕車的車伕吩咐:
“老徐,這回一路上怎麼這樣顛?娘子身子嬌貴,注意一些吧。”
老徐“哎喲”了一聲,苦着臉對儀蘭道:“好姑娘啊,我駕車幾十年,您還信不過我的技術麼?怎麼能讓娘子覺得不適?就是這路不好啊……”
儀蘭纔不想聽他找藉口,撇撇嘴,表情不以爲然。
傅念君想讓她別爲難老徐,卻又聽老徐輕輕咕噥了一聲道:
“不過這車吃重也確實不太對勁,趕着這車覺得不趁手啊……”
儀蘭揮下了簾子,朝傅念君道:
“不是埋怨路,便是埋怨車……”
她不喜歡這些老僕,半點差使不動,嘴裡還總是有很多話說,倒是還不如郭達,芳竹尋常與他鬥嘴,輕話重話說幾句也不見他真的動氣,哪裡像這些老油子,半句話就能給你接十句出來。
傅念君微微笑了笑,卻不知想到了什麼,陡然間變了臉色道:“前面找個地方停一下,休整片刻。”
儀蘭不明所以。
老徐將車趕到了一處人並不多的地方,傅念君由儀蘭扶着下車來,她神色嚴肅,只是沉眉盯着她自己這輛馬車。
“娘子可發現什麼不尋常之處?”
儀蘭見她這樣,自己也緊張起來了。
傅念君吩咐大牛大虎道:“你們去看看車底下有無異樣……”
她擰着眉,輕聲說着:“但願是我自己想多了。”
莫名失蹤的饅頭,和與平素不大一樣的車……
會不會是車底下有人?
大牛大虎兩人抽了準備好的木棍,也有些忐忑地接近了車底。
若是真有歹人,他們就打算立刻揮棍迎上。
兩人在車旁趴着,似乎果真聽到了一聲細微的響動,兩人對視一眼,立刻就要用手上的木棍去抄車底。
大牛還氣勢十足地喊了一聲:“好個賊人,看棍!”
“是我是我!”
車底下立刻有人聲傳出。
一時間衆人也沒聽出是誰,大牛接口就說:“管你是哪個!”
手上動作不停。
“等一下!”
傅念君喝止他們。
她倒是有些聽出來這聲音是誰了。
她扶額微微嘆氣,說道:“將他弄出來,仔細別傷了人。”
大牛大虎面面相覷,連儀蘭也完全是一副搞不清楚狀況的樣子。
車底下一陣動作,隨着木片落地的聲響,馬上爬出一個人影來。
那人身形矮小,他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正了正帽子,很淡然地掃視了一圈目瞪口呆的人。
不是陳家那個小公子陳靈之又是誰。
“你、你……”
儀蘭顫着一根手指指着他說不出話來。
陳靈之卻看着大牛大虎手裡的棍棒,擡眸看了一眼傅念君道:
“這也太粗魯了。”
這熊孩子!
衆人心裡不由都轉着同一個念頭。
誰要和他討論粗魯不粗魯,他難道對自己出現在這裡沒有任何解釋嗎?
這陳家到底是怎麼回事?
傅念君的臉色也很不好看,她盯着陳靈之,說道:“你究竟躲在我車底下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