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大半夜,傅念君並未休息多長時間,第二天清早,傅淵還未去昭文館,就先到了她院子裡。
傅念君早知道自己瞞不住他。
昨夜的動靜雖然不大,可到底也十分異常,這陣子又是風聲鶴唳的時候,傅淵只要早起一聽下人稟告,就很容易猜到她這裡是有事發生了。
傅念君真該感謝傅淵如今是新婚燕爾休息得早,若是在成親前,他怕是昨夜就發現不對勁了。
兄妹兩人坐下,傅念君一五一十地把昨夜的事情交代了。
“胡鬧!簡直胡鬧!”
傅淵很少會有這樣激烈的情緒外露。
這樣危險和不可思議的事情,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發生了?!
傅家的內宅,傅念君的院子裡,竟是就這樣巧潛入了外頭禁兵找得天翻地覆的人。
“這陣子添了這麼多人手,他們都是怎麼辦事的!”
傅淵第一次覺得自家的人真是不中用到了極致。
他也開不了那個口罵傅念君,他知道她做出了最對的選擇,在那樣的當口,她除了將賊人送走,確實沒有更好的法子保全自己和傅家。
他的怒火只能轉移到護衛們身上。
傅念君嘆了口氣,無奈道:
“府裡添了很多護衛,但是我這院子靠着四叔四嬸他們那裡,我猜那人八成是通過他們那邊進來的。”
傅家新晉招募了許多家丁護衛,府外和幾道大門都加強了守備,可傅家這麼大,又是分房不分家,如金氏那樣小心思多的人,自然有的是鬼主意。
四房夫妻兩人都不事生產,金氏又素來是鐵公雞性子,竟是近來辭退了不少院子裡的老僕,明擺着是佔大房的便宜,那些新招募的人手她才肯用,要自家掏錢養人,想都別想。
何況傅念君也沒那個本事讓人將傅家圍成個銅牆鐵壁,光梅林那一片,就很難防備。
“說到底,咱們家這座大宅子,確實挺招風的。”
傅念君中肯道。
換了她是賊人,肯定也找好躲藏房屋多的人家去,誰會躲在一眼就能望個遍的小戶人家?
傅淵噎了噎,朝傅念君瞪了眼,還是忍不住責怪她:“你膽子也太大了,與虎謀皮。”
傅念君反過來勸慰他,“也有好事,那契丹人並不知我們查過章家,若他知道了,那昨夜我大概就是……”
凶多吉少。
傅淵嘆了口氣。
她怎麼能一大清早用這樣雲淡風輕的語氣和自己說這樣的話,在昨天夜裡,她這樣一個小姑娘,可能瞬息之間,就遭遇不測了。
“總之你這裡,往後該用的人還是要用。”
傅淵最後叮囑她。
傅念君不習慣在自己跟前放太多人,但凡在她眼前的,都是受信任的。
傅念君點點頭,表示贊同。
看來還是要用幾個貼身護衛來得安全些啊。
******
隔了一日,齊昭若這個不速之客卻又登了傅家的門。
門房和老管家對他的恨幾乎可以從眼神中滿溢出來了,不過齊昭若倒是安之若素,迎着傅家上下仇恨的目光領着人大步就進了傅家的大門,半點慚愧和不好意思都沒有。
他當然不會覺得不好意思。
他連夜探傅家這樣的事都做過。
傅淵在家中,傅念君和錢婧華自然就不用去面對齊昭若,只是她們二人到底放心不下,派了人在一邊偷聽。
齊昭若比起從前來,是真的判若兩人。
連傅淵都不得不承認。
在軍中歷練或許真的能夠讓人很快成長,他只覺得眼前這人無論從相貌還是氣勢,都非是昔日吳下阿蒙。
齊昭若的來意也很簡單,依然是爲了捉拿殺人狂徒。
傅淵冷着臉道:“前幾日齊都知已經帶人來過了,今日卻還要來這遭,試問你把傅家當作什麼地方了?”
齊昭若如今不再是遊手好閒,在侍衛步軍司也有了官職。
齊昭若卻很鎮靜,只是淡淡地對傅淵說:
“前幾日來是例行公事,可今次來,卻是事出有因。如果……貴府沒有窩藏要犯的話,我也不會走這趟,請傅東閣見諒。”
傅淵靜靜地擡眸望過去,目光如刃,“窩藏要犯?還請齊都知慎言,這裡不是你可以放肆的地方。”
齊昭若笑了笑,一對桃花眼卻是再無平素春情,只是眸深似海,“我是武人,不比探花郎高才,論道理我是說不過你的,請令妹出來吧,這事自然有分曉。”
傅淵不知他究竟是他從何處聽到的傳言,敢這樣大膽上門質問,傅傢俬放要犯一事除傅念君幾個心腹以外無人知曉,他又是怎麼……
“無憑無據的事,我若真讓我妹妹隨意受你盤問,豈非顯得傅家心虛?”傅淵冷笑:“齊都知拿出證據來就是,何必如此虛張聲勢。”
“虛張聲勢?”齊昭若勾了勾脣,只覺得傅淵這人極大地礙事,他還以爲自己的當初的齊昭若麼?
他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來揚了揚,說道:“這封信出自誰手,想必傅二娘子比在下清楚。”
傅淵沉了臉色,他雖不知道什麼信不信的,但是見齊昭若這麼信誓旦旦,他便不免也動搖了幾分。
“你……”
他剛要開口,卻被人出聲打斷了。
“三哥。”
傅念君的身影出現在側簾後。
她緩步走出來,對傅淵點點頭,然後轉向齊昭若,冷笑道:
“不知齊郎君有何賜教?”
齊昭若望着她的臉,只覺得兩人數月不見,她卻是神態依舊,目光裡的不馴也一樣沒變,對他不客氣地說着“有何賜教”。
洛陽一別,再見卻是如今了。
齊昭若在心底笑了笑,笑自己癡妄,也笑自己可悲。
傅念君揚了揚手裡的信,對傅念君道:
“我想傅二娘子還是應當對令兄解釋一下。”
傅念君的眼神落在他手中的信上,目光隨即一冷。
這正是她寫給周毓白的信,竟然落在了齊昭若手上。
她不說話,齊昭若就也不說話。
他在等她自己做決定。
傅念君微微轉頭,對傅淵說:“哥哥,讓我和他單獨說幾句話,稍後我再向你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