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說話有種適宜的,叫方老夫人誇讚過無數次的從容:“親事是家裡的事,這人心裡頭有什麼打算,可不是家族能左右的。”
傅念君卻只覺得一股子陰陽怪氣,她轉向李夫人,將她打量了一圈,迎着那對充滿算計的眼睛做了個天真而十分不解的表情:“這位夫人是?”
李夫人的笑僵住了。
姚氏見狀忙出聲替未來親家解圍:“休得無禮,這是杜判官家的夫人。”
傅念君“哦”了一聲,“原來您就是四姐未來的婆母李夫人了。”
她笑得十分燦爛。
“你……”
李夫人突然覺得眼前這小娘子似乎很不好對付。
“既然您是四姐的婆母,憑什麼管我的親事?”傅念君笑眯眯地吐出這句話來,“我心思正不正,您又怎麼知道,難不成您想說我打過貴府公子的主意?”
她“噗嗤”笑了一聲。
“不能吧。”
這句“不能吧”把李夫人和傅梨華同時氣了個大紅臉,長公主倒是向李氏瞟了一眼,也是,她的兒子這樣優秀,豈是李氏的兒子能比的。
要說對她兒子齊昭若動心思那是應該的,對李氏那個兒子動心思,只怕還真是她自作多情。
天下的母親總是同一個念頭。
李夫人見到長公主那帶着鄙夷和調侃的眼神,話到嘴裡只能往肚裡吞。
姚氏見傅念君這麼不客氣地下李夫人面子,也滿心的不快。
“你胡說什麼,還不快向李夫人……”
“母親。”傅念君轉頭,“李夫人又不是我的婆母,我應當感謝她對我的關切?這真是奇怪了,四姐才更應該當得起這份關愛啊,不然轉頭我又讓人戳脊梁骨說些有的沒的,不僅影響我們姐妹感情,您又該心疼了吧?”
姚氏被她一句話噎住了。
是啊,繼女和親女,她當着那麼多人的面也不能偏心地太明顯。
好在姚氏切換起態度來還是很從容的。
“這是自然,你們哪一個都是我的女兒,當母親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不要受半點委屈,相信長公主也是這樣的想法。”
不着痕跡,又把話頭轉回給長公主了。
傅念君撇撇嘴,這個姚氏,還真是夠膈應人的。
長公主點點頭,她要說話是沒人再敢打斷的,但是顯然她記得過來的初衷,自然不可能幾句話被傅念君拉攏。
“你既然說李夫人沒資格指點你,這裡可還坐了一位你正經未來婆母,你合該聽聽她怎麼說,免得你又滿嘴狡辯!”
長公主說着說着又怒起了。
崔家就是因爲她和齊昭若的事要退婚,她帶累了自己兒子的名聲,還說不是另有打算?
蔣夫人在李夫人的示意下,終於磕磕巴巴開口了:
“是、是啊,傅二娘子,你、你同齊大郎的事人盡皆知,若不是我們五郎重情義,如今也……”
“也如何?”傅念君笑道:“退婚?將我甩了開去?”
崔五郎重情義?這話可真是好笑了。
“你怎麼說話的!”長公主又是一拍桌,“自己不知廉恥在先,還有理了?”
傅念君勾勾脣,只說着:“拿上來吧。”
立刻就有一人端上了一個上鎖的桐木匣子。
“長公主,這裡頭就是我和崔家的婚書,這件事早就理得明明白白了,我不知道蔣夫人今日爲何還會舊事重提。若是傅家理虧,此時婚書會在我手裡嗎?”
長公主蹙了蹙眉,她雖然衝動脾氣大,倒也不至於蠢得過分。
她看向李氏蔣氏二人的神色就多了兩分打量。
蔣夫人道:“裡頭是什麼你怎麼證明?”
崔四老爺已經回江南了,誰能作證?
她就是咬準了傅念君沒別的法子,蔣夫人挺了挺肩膀,自己總歸是佔着理的,她背後有李夫人和長公主,還有明擺着偏幫她們的姚氏,誰會管她一個勢單力薄的小娘子說什麼?
過了今天,傅念君聲名盡毀,到時候就是傅家求着他們退親!
傅念君依然不急不緩,面對三個長輩咄咄逼人的攻勢也絲毫沒有怯意,“自然會有人替我證明。傅家與崔家的婚事是一回事,但是蔣夫人請恕罪,長公主和齊大郎的事要緊,我想先向公主說明一些事情。”
長公主卻不想再聽她多說,她這兩天因爲兒子的病情整個人心浮氣躁,在齊駙馬和她說了杜家的事之後她就想尋個由頭去出出氣,可是今日還沒出門,杜家的李夫人倒是先來了,告訴了她這個傅二娘子的事。
其實無論杜淮還是傅念君,要說他們害齊昭若墮馬的理由都不算充分,可長公主任性了幾十年,她想的只是發泄自己身上的怒火,她的兒子不能白摔,必須有個人要來負責。
因此李夫人帶着所謂的證據蔣夫人一起到了駙馬府後,長公主就毫不猶豫地把目標定爲傅念君,如果不是她,就根本不會出那麼多事!
“還有何好說的,你對齊大郎因愛生恨,算計他墮馬,這本來就是真的。”突然有道聲音冒了出來。
長公主整張臉頓時覆上了一層寒霜,也不責怪來人放肆,直直地朝那聲音望去。
傅梨華跳出來指着傅念君說着:
“長公主,我是她的親妹妹,我、我知道,她和齊大郎一直都……到了這幾天纔沒了聯繫。”
“四姐。”姚氏微愕,“這關係到你姐姐的名聲,你要想清楚再說。”
沒有拉住她,也沒有制止,只是讓她“想清楚”。
傅梨華突然就從眼裡滾落了一串淚來,彷彿是事先就預定好地一般完美,她跪下,帶着極低的泣音說着:“長公主,今日李夫人也在此,我冒着口舌大忌,不怕未來的婆母厭棄我,也要說這些話,二姐她……”
她突然轉向傅念君,眼中閃着淚光道:“二姐,你已經對不起崔五郎了,爲什麼連齊大郎都不想放過呢?你一直都只顧自己一時痛快,可是爹爹和阿孃,你有想過他們嗎?爹爹爲你的事,奔走地還少嗎,他這樣辛苦,我們做兒女的,即便不能爲他分憂,也不能再讓他如此受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