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幾句話舉重若輕地把心思不正的繼母擋了回去,這小娘子確實是個聰明人。
周毓白不由想着。
這樣一個人,每個人卻都想要千方百計地往她身上踏上一隻腳。
他不知道傅念君以前做過什麼,是個什麼樣子,他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她絕對是不會這樣受人欺侮的。
杜淮是他綁來的沒錯,但是他知道他不動手,她的人也準備動手了。
還是他來吧,她那兩個看着強壯的護衛到底只是尋常小廝出身,事情辦得不好很容易留下把柄。
誰都能有把柄,誰都可以犯錯誤,可只有傅二娘子不可以,她做的每件不妥當的事,都會被人無限放大,就像今天一樣。
周毓白又在心裡嘆了口氣,既然答應了幫她作證,多伸把手也無妨,雖然這一向不是他的作風。
周毓白不理李夫人還在向長公主哭求,只蹲下對杜淮道:“你最好快點把話說清楚,還是說我這個皇子,姑母這位長公主還聽不得你一句真話?你再不說,你身邊那幾個下人可都要遭殃了……我記得你身邊有個叫扈大的,他很擅長養馬?”
杜淮一聽到扈大的名字,抖得更厲害了,這事不能鬧大啊,鬧大了他不僅是謀害齊昭若,還要罪加一等,做局騙長公主!她告到宮裡去,他可怎麼辦啊!
“我、我,我……”
“淮兒!”李夫人的聲音響起,“你不要怕,有什麼說什麼,沒人能誣陷了你。”
杜淮望了他母親一眼,咬了咬脣,心裡依舊搖擺不定。
他怎麼這麼蠢,當時爲什麼鐵了心要設計齊昭若!那傢伙又怎麼會這麼沒用,輕輕跌一跤跌成這樣!
可是除了傅念君,沒有人再能爲他擋這場災,不拖她下水,他就要遭殃。
杜淮心一橫,也擺出了一副無賴腔:“郡王請去查吧,相信老天自有公道!”
周毓白笑了笑,還沒來得及說話……
“說得好。”
突然有道冷清的嗓音響起。
“三哥……”
傅瀾稍稍吃驚了一下。
傅淵竟然也回來了?
再一看,他身後還站着一位挺拔秀氣的少年,正是那崔涵之。
傅淵甩袍大步跨了進來,向長公主和周毓白行過禮,不卑不亢,態度從容。
長公主到這時心裡也沒底了,傅家的郎君們都一一介入,說不定真是她冤枉了傅念君?
崔涵之臉色十分尷尬,看到了坐在李夫人身邊自己的母親,他紅着臉道:“阿孃,您來這裡做什麼!”
“我、我……”蔣夫人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滿臉的心虛。
長公主知道這位就是要和傅念君退親的崔家五郎,再看崔家母子兩人詭異的神情,不由滿心疑竇,脾氣又不好起來:“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夫人心中冒火,忙想打斷長公主,“長公主,說了這麼久的話,您是不是有些渴了?”
“閉嘴!”長公主豎着臉,狠狠地喝斷李夫人。
鴉雀無聲。
李夫人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閃過狼狽。
好,好得很!
這個長公主竟然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一點面子都不給她留!
“你說!”長公主塗着蔻丹的手指轉向了崔涵之。
崔涵之躬身福了福:“小生此來,只是爲了接回家母,請長公主恕罪。”
長公主冷道:“我只問你一句,你和傅二娘子是不是真的退親了?”
崔涵之頓了頓,根本沒有向傅念君投去一眼,只是垂着濃密的眼睫。
“沒有。”
清清朗朗的兩個字。
長公主追問:“那你先前爲何要退婚?”
崔涵之抿了抿脣,“只是因爲一個誤會,是我誤信人言,傅二娘子處事並無不妥。”
傅念君微微勾了勾脣,看着崔涵之的臉色有些好笑。
這位崔五郎,肯屈尊爲她說這一句話大概已經是忍耐到極限了吧?
他大概還覺得自己受了極大的委屈。
周毓白早就坐到了一邊去喝茶,他已經按照承諾完成了她交託的事,現在人家長兄都出面了,他自然只要在旁看戲就好,順便掃了一眼崔涵之這個人。
他不由揚了揚脣角,有這麼一位糊塗娘,自然兒子也高明不到哪裡去。
蔣夫人怕長公主怪罪寶貝兒子,忙要開口辯駁:“長公主,五郎並不知情我此來……”
“五郎。”傅淵毫不客氣地打斷了蔣夫人,衝着崔涵之冷道:“是誰讓你有了那個誤會,在長公主面前,還請你說說清楚,免得我妹妹再被人無端潑上髒水。”
崔涵之臉色變了變,傅淵是不會輕易放過自己了。
他心裡思索了一圈,雖然爲了個傅念君得罪杜家不值得,可是傅淵確實是個君子,他這樣開口要求,自己也避不開了。
崔涵之拱了拱手:“傅二娘子與齊大郎有私一事,確實是出自於杜淮之口。”
一句話落,堂中好幾個人的臉色都變了變。
傅淵滿意地點點頭。
蔣夫人也是一陣頭暈,急得眼眶就紅了起來,完了完了,長公主要恨上自己了!
崔涵之卻又繼續請罪:“長公主,家母確實不知道我先前想與傅家退婚內情,被有心人利用了,今日之事,是我們的過失,我們對不起您,也對不起傅家。”
說罷向長公主鞠躬行禮,又朝着傅淵和傅家衆人方向誠懇地鞠躬。
只除了傅念君。
她此時正偏轉了頭髮呆,好像這裡的一切和自己無關一樣,崔涵之怎麼樣她根本沒有放在眼裡。
蔣夫人看着她一向清高的兒子竟然對着這麼多人道歉,這都怪自己!
她紅了眼睛,也學着李夫人一下跪到了長公主面前,白着臉道:“請長公主罰我吧,是妾身的錯,五郎的名聲可不能耽誤了,長公主……”
她這一跪,比起李夫人來,確實更加誠心。
可長公主根本無暇去管這對母子,她黑着臉掃了堂中人一圈,只淡淡道:
“所以,傅二娘子與大郎有私一事,根本就是杜淮這小子杜撰?”她冷冷地勾了勾脣角:“李夫人,是不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