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君親自送周毓白到了城外,馬車掩住了他清俊挺拔的身影絕塵而去,傅念君卻遲遲不肯叫儀蘭把車帷放下,一個勁兒地愣神。
“弟妹,我送你回府。”
身邊是一道溫和輕柔的嗓音,來自周毓琛,今天他也來送周毓白。
“多謝六哥了。”
傅念君隔着車簾與他道謝。
周毓琛淡淡地笑:“都是一家人,我與七哥兒打小一起長起來的,你又何必說這些。”
傅念君在車裡微微嘆氣,其實她覺得齊王周毓琛,真是個不錯的人。
甚至她面對他時,還隱約有點藏不住的羞愧。
因爲傅梨華的事。
傅梨華當日不知廉恥丟盡傅家的臉面攀上了周毓琛,白白叫他着了道,後來傅梨華跪到傅念君面前悔過,求她再幫自己一次,傅念君與周毓白商量後將她再從齊王府中弄出來,周毓琛不是笨人,自然也隱約知道這些,他卻也沒有計較,他雖恨傅梨華,到底還是給了傅家和淮王府臉面,讓傅梨華以完璧之身出了齊王府,離京遠去再尋姻緣。
事後他會被張淑妃如何唸叨傅念君也想象得到。
雖然傅梨華被趕出家族,可到底也是傅琨的女兒,傅念君的妹妹,留着這樣一個妾在齊王府裡打罵,張淑妃也會覺得能掙回些面子。
周毓琛這樣的人,可惜卻有張淑妃那樣的母親,妻子裴四娘又不是個頭腦很清楚只愛爲自己和自家打算的。
傅念君回到淮王府,難免有些悵然若失,只是她還沒有來得及悵然多久,滕王府的下人就匆匆地來了,說是小世子突然腹痛不止,疼得下不了牀,王妃打發人來請她過去。
傅念君聽到是周紹懿病了,心下也一急,便叫儀蘭去請了夏侯纓,也顧不到天色已經擦黑,坐馬車去了滕王府。
但是傅念君的着急心慌也是在一瞬間的,她坐上馬車後就已經清醒過來了。
周紹懿生病,第一時間不去請太醫,而是到淮王府裡請她,只有兩種可能性。
第一,滕王妃確實是上天下地只信她傅念君一個人,兒子突然腹痛她沒了主心骨,所以立刻來請人。
第二,就是滕王妃懷疑周紹懿腹痛是和傅念君有關。
傅念君問同車而坐的夏侯纓:
“夏侯姑娘,近日給滕王殿下父子兩個的藥可有問題?”
她與夏侯纓兩人之間如今形成了一種特殊的默契。
沒必要拐彎抹角,直來直往反而方便。
夏侯纓也沒有生氣,立刻明白了傅念君心中所想,只道:
“藥在我手裡和貴府上一定是沒問題的,但是到了滕王府……”
到了滕王府,就不是她們都知道的了。
傅念君心裡嘆氣,希望不是最壞的結局。
滕王府上竟是連周紹懿的一塊糕點都被人監視了麼?
被人發現她送的糕點不對勁,然後偷偷摸摸加了東西,害得周紹懿腹痛,所以現在反而倒過來咬傅念君一口。
傅念君希望不是這樣的緣故。
但是她的預測和推斷一般不會出太大的差錯,她第一次得到周毓白的青眼也是因爲她善於觀察和揣摩。
到了滕王府,不用滕王妃多說什麼,從她疏離的肢體和欲言又止的表情裡傅念君就能看到事情的前因後果了。
果然是後一種猜測。
傅念君直言:“二嫂,懿兒在哪兒?我帶了大夫,請讓我們進去看看。”
滕王妃卻是阻攔:“也、也不用……本來就是想、想讓七弟妹你來的,大夫不用,有、有太醫在裡頭。”
傅念君卻一改平素對滕王妃的客氣,直接強硬地領着夏侯纓越過滕王妃,徑自往內室去了。
“你、你……”
滕王妃急得紅了眼,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傅念君知道滕王妃是個性軟懦弱的人,她自己強硬一點,滕王妃是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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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念君見到周紹懿疼得在牀上打滾,哼唧地叫着,仿似極痛苦的模樣,旁邊正有一個老太醫手上顫巍巍地拿着金針,指揮手下兩個小童:
“按住世子,快按住,不得再動彈!”
周紹懿見了這平素給他看病,只會開苦藥,還動不動就猙獰着一張臉拿針扎得他嗷嗷叫的張太醫,哭地聲音更響了。
“娘,娘,救命啊!救命啊!”
滕王妃已經衝進來了,心疼地直流眼淚,一邊道:“懿兒你乖,張太醫看完病你就好了!”
她要靠近周紹懿,卻被傅念君一個眼神,儀蘭和芳竹竟是叉腰攔住了她的腳步,讓她沒法接近自己兒子。
滕王妃:“……”
她今天第一次領會到了七弟妹這樣的霸道,竟然連她的侍女都學了這霸道!
傅念君沒空理會滕王妃,反而上前一步一把撅住張太醫枯瘦的手腕,說道:
“張太醫是吧?且等等,我這裡也有個大夫,等她看過了,你們兩人辯辯證再下手不遲。”
“七嬸……”
周紹懿哀哀叫了一聲。
張太醫擰眉看着傅念君:“老夫可不是能讓庸醫來指手畫腳的。”
他見到了揹着藥箱的夏侯纓,眼神更是不屑。
竟還是個小姑娘。
傅念君笑道:“張太醫最好先給自己治治眼睛,難道不認得我是誰?我可是淮王妃,當然也許你認得,只是覺得我這王妃名頭不夠響亮,倒也沒關係,明兒我要進宮服侍太后娘娘,不如和她老人家舉薦舉薦你?想必太后娘娘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最好張太醫的醫術也能配得上你狂放的口氣啊!”
張太醫一聽淮王妃大名,就知道壞了,誰不知道這位如今可是太后身邊第一紅人,立刻跪下瑟瑟發抖,一根金針也緊張地扎進了自己手指,卻不敢吭一聲。
那邊本來忿忿不平的滕王妃一聽傅念君提起了徐太后,突然也偃旗息鼓了。
是啊,她怎麼忘了這一茬!
傅念君現在在宮裡可比她得臉多了。
傅念君笑了笑,對滕王妃道:“二嫂,張太醫看來手挺抖,倒是抽空還給自己紮了一針。”
滕王妃眼神一落,果然見到張太醫右手上有幾點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