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淮王殿下有沒有消息傳來,京城裡的人日子總要過下去。
這次打了勝仗,皇帝也沒有吝嗇,一一論功行賞封賞下去,東京城裡的氣氛還是極爲歡騰喜悅的,而且齊王周毓琛更是在此時上報朝廷,準備建立火器營,雖然如今突火槍的製造還並不算完備,但比起先前,已經有了長足的進步,周毓琛也正如傅念君所設想,對此事也頗爲上心,甚至已經在皇帝面前演示過它的威力。
如今正逢風調雨順之際,皇帝便也覺得研製這般武器不失爲一個好法子,更何況他在這件事中很認可週毓琛的才能。
如此的結果,皇帝便更想提周毓琛爲儲了,雖然他內心裡也覺得有些對不起周毓白,但是若老七真的已遭遇不測,他就真的只能仰仗周毓琛這一個兒子了,若再懸而不決,再生事端,怕是祖宗都不會放過他了。
朝臣也有部分支持皇帝的,但是大多數依舊保持沉默,其中最令人意外的,就要數王永澄了,他與傅琨爲政敵不假,周毓白是傅琨的女婿也不假,他這次卻是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的,因爲他堅持認爲,淮王纔是最合適的人選。
應該說,在西北戰事中有些牽扯的官員全部都同意了他的說法。
皇帝當然感到些微的震驚,當然他不至於覺得自己這些大臣全部都相護結黨了,只能說,他對於周毓白擁有這樣的影響力而感到震驚。
甚至他現在都生死未卜。
而與此同時,齊王周毓琛也對皇帝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周毓白還沒回來,不適合談議儲的事,皇帝本就耳根軟,性子搖擺,張淑妃如今再不能在他耳邊吹枕頭風了,他纔算是改了主意,繼續讓人搜尋周毓白的下落。
……
傅念君生產的日子將近,舒皇后早就安排了有經驗的宮人和穩婆過來,奶孃也已經在府裡住了半個月,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這天晚上,傅念君本來吃好了晚膳正扶着腰在花園裡散步,肚子突然就發作起來。
算算還沒到日子,看來是裡頭的小傢伙等不及了。
“娘子,你、你這是怎麼了?”
芳竹和儀蘭不懂事,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
“去、去叫穩婆吧,我大概是要生了……”
傅念君深呼吸,努力調整氣息,儘量忽略下身一陣陣泛起的疼痛。
芳竹尖叫一聲,迅速跑開了。
好在府裡一切都準備妥當,穩婆和上了年紀的宮人都的有條不紊地替傅念君接生。
“王妃莫怕,女人都有這關的。”
一個上了年紀的宮人替傅念君揩額頭,溫和地安撫她。
傅念君認得她,是舒皇后身邊的女官,姓雲。
“雲姑姑……”
傅念君握住了她的手,心裡忍不住有點發顫。
雲女官知道她從小沒有母親,婆母又在深宮,經歷生產這樣的事難免害怕,就安慰她說:“王妃懷的一定是個乖孩子,當初咱們殿下從娘娘肚子裡出來的時候,也沒有讓娘娘受一點苦,這小世子必然也是個知道疼孃親的。”
周毓白出生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傅念君聽了她的話難免展開想象。
她嘴角釋出一抹笑容,底下穩婆已經在催她了:“王妃,用力啊!”
……
因爲是晚上發作的,淮王府也沒去通知別人,只開了角門讓個小廝去傅家通報一聲,但是想着傅家此時大概也落鑰了,不會太快有迴音。
但是誰都沒想到,在王妃生產這個緊急當口,府裡會突然走了水。
大火來得莫名其妙,下人難免就有些慌神,本來這時候的淮王府就有些人心浮動,但淮王妃爲人穩重沉靜,有她坐鎮,衆人便也算安分,此時淮王妃正在生產,府裡就沒了主心骨,一下子奔走取水的人就有些亂套,甚至還有撞在一處,哎喲半天起不來的。
這時候站出來的人卻是夏侯纓,她是未婚女子,又不算精通婦科,便沒有進產房,候在了門口,見此狀況,便第一時間指揮衆人開始滅火。
產房內的傅念君還在疼痛中浮沉,根本無暇顧及外界,兩個穩婆也有點手抖,都能看見火光映在窗紙上了,她們額頭上的汗不斷滾落,這產房似乎頓時就成了蒸籠。
兩人忍不住請示雲女官是否要挪動傅念君,雲女官一時也有點踟躕,若是不搬,這淮王妃出了點事可怎麼辦,若是搬,現在正到關鍵時候,萬一傷了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
正在猶豫時,傅念君卻彷彿突然清醒了,一把抓住雲女官的手腕,喘着氣說:“沒、沒事,這孩子……很乖,就快……出來了……外面,相信他們。”
雲女官知道她是爲了孩子,忍着心酸點點頭,吩咐兩個穩婆:“不許慌張,很快火勢就會被控制,你兩個若再分神,小心治罪!”
兩個穩婆只得抹一把汗繼續接生。
火沒有燒到傅念君的產房,因爲夏侯纓當機立斷讓府裡身強力壯的護衛先砍倒一片連接正房的花木,這些花花草草一燃就是蔓延之勢,極難控制,而走水之地又離蓄水的池塘甚遠,還不如先做這個準備。
在火影和砍伐的喧囂聲中,傅念君只能一個人爲孩子繼續努力。
她的孩子,一路上跟着她多災多難,甚至出生的時候父親不但不在身邊,還杳無音信,她覺得對不起他,只能一遍遍對他說:孩子,相信孃親,等你出生,這一切都會好的,你爹爹不是不疼你,他就快回來了,你想不想讓他看看你,抱抱你?你快快出來吧……
當火勢終於控制的時候,產房內總算迎來了孩子的第一聲啼哭。
“是個男孩兒,是個小皇孫!”
雲女官喜極而泣,把剛剛擦乾淨的孩子放到了傅念君枕邊。
傅念君保留着最後一絲力氣,吻了吻孩子高闊的額頭,眼淚也忍不住滾下來。
“澄兒,娘終於等到你了……”
她喃喃說了一句,便擁着啼哭的孩子昏睡了過去。
雲女官不無震驚,王妃倒像是提前知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