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藤鞭拍在桌案上,漢威一個激靈,驚悚的目光慌張的望向大哥。
大哥漢辰面容沉凝如陰雲籠罩,似是在醞釀着一場即將到來的暴風驟雨。
“威兒不是有意欺瞞大哥,只是見這些日子大哥日夜操勞,不忍再給大哥添煩亂。”漢威戰戰兢兢的分辯。
額頭掛着冷汗,低垂的睫毛下星眸忽爍,漢威心驚膽顫的窺視大哥的表情,補充說:“是題出得太偏、太難。”
忽然眼前靈光一現,漢威就了這個理由分辯:“大哥,是真的,你可以去問問我們同學,上屆的《戰略學》考題就四道大答題,絕對沒有這回難。”
見大哥靠坐在沙發上,手中玩弄着那根柔韌的藤鞭,漢威只覺得渾身汗毛乍立,冷汗順了汗毛尖向外滲。
“你們班有多少沒有考到‘乙’的成績?”
聽大哥這麼問,漢威心中暗喜。考試成績打分是按“甲、乙、丙、丁”排序,考到“甲”的成績就是優異,考到“乙”就是良好,到了“丙”的成績就是勉強及格的分數了。而講武堂裡很多同學都是將官子弟,不過是來混個文憑,將來名正言順的掛個軍職,都是抱着“‘丙’字大吉”的觀念來讀書的。只有他才只一直兢兢業業的寒窗苦讀,同學們都笑話他,怎麼同那些靠了好成績謀出路的“窮鬼”一樣用功苦讀,賣氣力摸爬滾打的操練。
提到班裡同學普遍的考試成績,漢威得意的答道:“全班四分之三都是‘丙’分,還有很多才得‘丁’,不及格。”
“多少個考‘乙’分的?”大哥追問。
“算上我就五個人。”
“考‘甲’的呢?”
“只有四個。”
“喔……”漢辰拖長聲音,嘴角掛起嘲弄的笑,“就是說,還是有考滿分的。大哥的問題是,你……楊漢威,爲什麼得不到滿分?”
漢威嘴角一撇,無限委屈涌上心頭:“那四個滿分裡,張忠意是事先知道考題了,他作弊,他是聶教官的外甥;還有一個王京,他大伯的二侄兒是我們班考試監場的教官,抄紙條也不抓他。”
“那另外兩個呢?”
漢威見大哥問話的神色微笑中帶了嘲弄,不由一陣心慌,嘟囔說:“另外的兩個,有一個人在班裡人緣不好,除去低頭死讀書,什麼也不會,他……”
“還有一個呢?”
漢威啞口無言,另外一個,他哪裡知道人家是如何考了滿分?沒道理的,他楊漢威拿第二,誰能拿第一?他次次考試都是優秀,從來沒有過失誤,是班裡公認的佼佼者,教官們的“得意門徒”。他也想保持優異的成績,當上“常勝將軍”。但這回,漢威真是滿腹委屈,誰讓他大考前意外病倒了。
淚水在眼眶裡翻滾,漢威知道說什麼也沒用了,爭強好勝的性子讓他想到失敗的恥辱就寒心:“大哥,威兒考試頭一天晚上鬧肚子,折騰一夜往茅廁跑,所以沒考好。”
“吃壞了肚子和你這豬腦子有關係嗎?”大哥漢辰“啪”的一聲將藤鞭敲打桌邊,驚得漢威周身一陣戰慄,撇撇嘴,漢威委屈的淚水奪眶而下:“威兒不想考滿分嗎?威兒願意考不好回家面對大哥的打罵呀,能考好誰不去拿滿分,威兒也盼望畢業時能和大哥一樣拿‘軍魄寒劍’威風一次。馬也有個失前蹄的時候呢。”
提到“軍魄寒劍”,漢威心頭又是一陣觸動。
當年他去軍校前,曾信誓旦旦的答應過大哥,他要同大哥一樣得到那柄“優秀畢業生”的象徵—“軍魄寒劍”。那柄劍寒光熠熠,如寒芒一般照眼,只有保持全優成績,在歷次操練演習紅脫穎而出的優秀學員才能去爭取這一殊榮。那是大哥步入軍界第一步的榮譽,也是漢威此時奮鬥的目標。
每次當他離家去軍校前,大哥都會用期冀的目光看着他囑咐:“小弟,好好去拼,一定要優秀,不要給楊家丟臉,一定得到‘軍魄寒劍’。”
那柄“軍魄寒劍”彷彿就是“優秀”二字的代名詞。而他,屢戰屢勝,卻在《戰略學》這門課考試時敗走麥城,眼見離畢業指日可待,而他卻因爲這一次考試的失誤同那柄耀眼的“軍魄寒劍”失之交臂。
“跪過來,手伸出來!”大哥喝道。
漢威顫巍巍的伸出手,一把被大哥揪住手掌,狠狠的用藤條抽打了幾下手心,疼得漢威哭叫着抽手,卻被大哥的如鐵鉗般有力的手掌緊握。
“說,爲什麼打你?”大哥打了五下放下了藤條,漢威伸着腫痛的手掌不敢動,抽抽噎噎說:“沒考滿分。”
心裡卻千百個小心提防,生怕惹怒了大哥,又被一頓沒臉的“家法伺候”。
漢威滿腹的委屈。就這一次,他只不過就是失誤這一次,大哥就不依不饒。大哥關心的就是分數,就是楊家的面子,根本不管他考試前那晚鬧肚子發燒險些丟了小命。不爭氣的淚水溢出眼眶,漢威側着頭,強去收攔屈辱的淚水,卻是無可奈何。
大哥手中的藤條“啪啪”的抽打幾下桌子,發出一連串脆響。
漢威渾身血液凝固,面容僵持。他怕大哥,更是怕大哥手中的“家法”,就是那根柔韌的藤條,抽打在肉上如同鈍刀銼肉一般疼。小時候只知道疼,還不覺得羞;如今虛歲都快十六了,大哥動不動還如此家法伺候,這份羞辱就令他無地自容。
“哥哥,威兒錯了,饒了威兒吧,威兒下次好好考過。”漢威哀婉的乞憐,露出平日那楚楚可憐的小模樣,貼近大哥身邊抽噎。
大哥的臉色依然是面無表情,白紙一般沒有血色的冰寒:“有些失誤,一旦錯了,一生一世無法補贖。只是一門課,你已經與‘軍魄寒劍’無緣了。”
話音中充滿痛心悲愴,似乎失去了“軍魄寒劍”光榮的是大哥,而不是他。
“過去趴好。”大哥的口氣有所緩和,似乎打他是完成任務一般。
見漢威磨蹭了不動,漢辰一聲怒吼:“趴好!”
一甩藤條,那響聲似是抽在了漢威心上。
漢威向後縮了幾步哭告:“大哥,‘軍魄寒劍’就一把,全年級兩個學班,難道得不到‘軍魄寒劍’的同學都要被家法打屁股嗎?威兒以往門門成績優異,就這次失手了,威兒心裡也不好過,大哥爲什麼這麼逼威兒,威兒盡力了,威兒就這點本事,大哥打死威兒好了,威兒就不用去比比拼拼,提心吊膽過日子了。”
漢威抽抽噎噎的哭訴,漢辰把弄着藤條咬着牙湊到漢威面前陰狠的一字一句說:“趴好,再磨蹭就加倍打!”大哥陰沉着臉,搖着藤鞭,趕着漢威趴在寬大的皮沙發扶手上。
“啪”的一鞭抽在漢威的手上。
“磨蹭什麼呢!”
冰涼的皮沙發扶手,漢威周身皮肉緊繃,如待宰羔羊一樣伏在沙發上,咬了拳頭,空剩羞憤的眼淚悽迷。
大哥就是大哥,是楊家的一家之長,說話就是聖旨。他無從去辯駁,只有無奈的去承受。
隨即冷笑一聲:“知道難堪沒臉了是嗎?想要臉就別去做那沒臉的事,自己爭氣!”
話音未落,藤條呼嘯而下,一鞭落下,割肉般火辣辣的疼。
隨着漢威“嗷……”的一聲嘶叫,又一鞭子抽落。
漢威的手不由自主得去摸劇痛的傷口,大哥卻大喝道:“手拿開!”
隨即一鞭橫下,漢威終於難忍劇痛的嗷嗷亂叫,哭着踢着腿。
“哥,哥哥……饒了威兒吧,不敢了……威兒下次考好。”漢威哭泣着哀告。
漢辰停了手,在他眼前站立,身形高大遮住了光線。
“言而無信,不能兌現你對大哥和楊家的承諾!”
一鞭子抽在肉上,漢威嗚嗚的哭着,周身神經緊繃,臆測着下一鞭什麼時候落下來。
“眼高手低!還沒學會基本功就妄自尊大去學人破案,你自己的學業一塌糊塗,還心猿意馬!大哥的話你什麼時候才肯聽?”
掄起鞭子又是幾下,漢威驚慌中透出絕望,索性大哭起來:“哥,你要不解氣,就打死威兒吧。威兒不想象大哥那麼優秀,也沒那個本領象大哥一樣優秀。你爲什麼要逼威兒,就是爹爹活着的時候,也沒逼了威兒去奪那個什麼‘軍魄寒劍’。威兒不想知道爲什麼要去奪那個劍,楊家不缺一把劍。”
“混帳!畜生!什麼時候學得頂嘴了!”漢辰火往上頂,藤鞭掄起,掛風而下,如暴雨般抽在漢威臀上,腿上,不顧漢威的哭鬧叫嚷,按住漢威一頓狠狠的教訓。
屋裡靜下來,漢威在沙發上喘息,汗水淚水和在一起,已經麻木着不知道疼痛。
大哥漢辰立在一旁,或是用力太狠,喘息聲都能聽到。
“爲什麼單單要苛責你去奪講武堂的至高榮譽之劍,那是因爲你姓‘楊’,你是龍城楊家的子孫。有委屈,不想出色,要怪就怪你自己投錯了胎!你要是生在市井販夫走卒之家,沒人逼你去讀書,去當人中佼佼者,去上講武堂奪什麼‘軍魄寒劍’。但是生在了楊家,你就認命吧!你不想,你不想的事多了,還由得你放肆了!”
這簡直就是強詞奪理,大哥真是不可理喻,理屈詞窮找出這些狗屁理由來壓他。生在楊家就要受這種屈辱,生在楊家就要樣樣出色?生在楊家就要與衆不同?
漢威此時極盡崩潰,唏噓着只剩一腔恨意。這多是因爲爹爹早死,剩了他這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只有任由大哥這唯一的親人欺凌,想到這裡,鼻頭一酸,委屈的眼淚更是如山洪傾瀉而出。
“教訓過你多少次,大哥只看結果勝敗。你既然答應了大哥一定拿到‘軍魄寒劍’,大哥就相信你,做不到你爲什麼要接這‘令箭’?戰敗了還藉口連連!有人勝了,不是嗎?你同學裡有得滿分的,你爲什麼不去看他們,反要沾沾自喜去比那四分之三‘及格’成績的庸才!”
“是,漢威下次也去抄,也去偷題,只要得滿分大哥就滿意了是嗎?”漢威也聲嘶力竭的哭着爭辯。
“作死的畜生!”
隨着大哥一聲嚷,漢威“嗷唔”的嘶號,鞭子又抽在身上。
“楊漢威,你給我記住。在楊家,大哥的話就是軍令,你想得通也要服從,想不通也要服從。紋身女屍的案子到此爲止,你不許再查,有時間好好的在你的課業上下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