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 番外二 春暖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場景發生在寧重樓失蹤回來寧家之後,已經知曉了廿一是親子,試圖照顧補償。WWW.shukEju.cOm?【書客居】超速更新 提供免費VIP閱讀當然咱們的小廿一意志是堅定的,很難動搖的,與老爸獨處時彆扭那也不會少的。讓他相信老爸對他好,接受這樣的爹爹——過程會漫長的,也許一不留神老寧就被我弄死了。
總體來說,這篇應該算是糖,大家放心閱讀。
明天繼續更新正文了,請大家多多支持,不要霸王啊!頭立夏的幾日,容城的春天才姍姍來遲。
彷彿一夜之間,那些個枯黃的枝杈上就都染了鮮黃嫩綠,冰雪的影蹤統統消失不見。
廿一跪在寧家家主的院子門口,本該是心無旁騖地等待着家主傳喚,眼睛卻不由自主瞥見了牆根下新冒頭的一株鮮嫩野菜,盯着怔怔出神。這場景似曾相識,讓他無端端記起了七歲那年的早春。在先王妃院子裡海棠樹下辛苦勞作的他,望着牆角的野菜垂涎欲滴的感覺。他還記得正是那一天,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上一次七傷散發作提前了半日,那之後連帶着胃痛頻頻。今日一早明明剛吃過二小姐賞賜的飯食,爲何胃又如空蕩蕩時那種鑽心痛楚?四肢百骸也在抽痛,不過這只是七傷散又要發作的前兆。幸好他是被寧家家主叫來,暫時還沒安排重活,跪候等着無比輕鬆。
廿一下意識捂着腹部,似乎這樣就能緩解痛楚。手觸到身上穿的新衣,心也跟着一暖,如和煦春風吹拂在面,周身的痛竟是輕了許多。
廿一現在穿的這身衣服是寧家家主因着給長子寧從文慶生日,特意吩咐賞賜下來的,只要在寧家出入的僕從無論等級和從屬全都能得到,包括奴隸。當然,分發下來的衣飾做工樣式都是嚴格按照尊卑禮制,奴隸只能穿白色或暗褐的素色麻衣。
奴隸的上衣下襬就到膝蓋之上,衣袖齊着手肘方便幹活,下衣的長度通常也只是到膝蓋下邊一點,露着大半的小腿腳踝。奴隸自是不配穿鞋襪,所以賞賜的衣物裡也不含那些對奴隸而言奢侈的東西。
儘管是這樣粗陋的衣物,對廿一也已經相當於難得的豐厚賞賜,他很高興。畢竟能感覺到春暖花開的意味,夏日將近,二小姐賞賜的厚實棉衣和那件從王府裡帶出來的舊夾襖都漸漸穿不住嫌熱了。廿一不希望在二小姐身邊服侍的時候還露着傷痕累累的脊背。雖然二小姐說要抽空再爲他製衣,不過既然能得現成的衣物,就省得二小姐爲此操勞。
二小姐爲了應對王爺安排的任務必須出門幾日,有李先生跟着,不便帶旁人。二小姐說她央了寧家家主照顧他,讓他一早就去家主那邊候着,別的活計都不必做。
其實廿一一開始是有些惶恐的,怕自己無用被二小姐拋棄。但二小姐滿眼喜色張羅着外出的事,還神神秘秘講寧家家主說不定會給他一個驚喜。
驚喜,是指這身衣物麼?的確算是很大的驚喜。這是嶄新的沒有穿過沒有一絲污漬的衣服,雖然樣式與別的奴隸沒什麼區別,可針腳細密而且似乎很合體,就像是爲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廿一禁不住懷疑難道是父親也發現了他們兩人身材相似,特意叮囑製衣的人按照那些與衆不同的尺寸定做的麼?怎麼可能,廿一迅速打消那種不切實際的幻想,堂堂寧家家主是不會有閒心關照一個低賤奴隸的。
“廿一,家主讓你現在去書房侍候。”一個小廝走到院子門口,神情輕蔑地吩咐了一句。
廿一行禮道謝,不敢在主子院內起身直行,跪爬幾步向着院內西首家主的大書房而去。
剛纔喊他的那個小廝就留在院子門口,指着廿一匍匐在地的背影與一旁的僕人小聲嘀咕道:“李大哥,家主大人一早就親自見了城裡有名的人牙子慶三嫂,記得上回宅子裡出了個不服管教的丫鬟就是那慶三嫂給賣出去的。據說那丫鬟三兩下就被慶三嫂治得服帖,淪落在勾欄之中還念着咱們寧家的好。我看家主大人對這個賤奴好像特別關注,難不成是他礙眼……要將他處置了?”
廿一不是故意偷聽,只是內力精深,那兩個僕人低語議論全都傳入了他的耳中。他心中不免胡思亂想,懷疑那人牙子的出現會與自己扯上什麼關係,不會是寧家家主嫌棄他容貌引人非議,想着將他賣掉吧?不過轉念他又尋了充足的理由安慰自己,他的賣身契應該遠在愈城被王爺嚴加看管,寧家就算有什麼人看他不順眼,也最多是打罵出氣,沒有權力處置其他。
廿一心神稍定,在書房門口叩首請安,得了允許才畢恭畢敬膝行進入房內。
房內原本侍候的奴僕魚貫而出,從外邊關好門,偌大書房內就只剩下寧家家主和廿一一坐一跪,各懷心思的父子兩人。
廿一屏氣凝神查探周遭,發現連通常保護家主的那些影衛也都不見了蹤影,至少房內感覺不出還有旁人。寧家家主——父親,找他來,又打發了閒雜人,是要繼續之前在馬舍上房沒有得到答案的問題麼?又或者想從他這裡瞭解那日二小姐去白鹿女爲大少爺順利求得解藥的真相隱情?
“廿一,我本來想與王府商量,將你買下。可是秦家二小姐說你雖然在她名下,不過賣身契尚在王府保管,若要買賣,必須稟奏王爺知曉。”寧重樓盯着廿一,神態語氣裡都融入一層莫名暖意。
廿一猜不透爲何寧家家主會突然對他說這些,所以低頭不語。恰恰錯過了寧重樓關切的眼神。
寧重樓輕輕嘆息,繼續說道:“我一早找了城裡最好的人牙子來,想着將你長期借到我這裡……再爲秦家二小姐添些使喚的人,然後……爲你尋個好去處。”
廿一低垂的眼眸神色一黯,果然是打算要將他賣到別處去麼?尋個好去處?如那不服管教的丫鬟一般賣他去勾欄骯髒之處,或是牽去鹽場礦上當牛做馬活活累死,還希望他也能感恩戴德麼?
對面高高在上端坐的人,真的是他的父親麼?也難怪當年會拋棄了身懷六甲的先王妃,原本就是個冷血無情的人吧?
之前的暖意瞬間消散,廿一忽然覺得胃痛如絞,四肢百骸如蟲蛇啃噬,很難過,心中骨子裡都有說不出的難過悲哀。
若是過去廿一隻會繼續忍着直到麻木,不過今天此時他,也許是太失望,終於忍不住大着膽子問了一句:“家主大人,不知二小姐是否已經同意將下奴長期出借?”
“這個,我還沒與她商量。”寧重樓尷尬地應了一聲,隱約察覺廿一可能誤會了他的意思。
“下奴斗膽建議,家主大人還是與二小姐商量妥當再做安排……二小姐曾說不願讓下奴離開身邊。”廿一不曉得自己哪根筋不對了,竟敢用這樣的態度與寧家家主說話。可他就是不甘,不想離開二小姐。又因着靜和公主敘述的過往,他對父親產生了更多的質疑,說不出道不明的怨氣壓抑不住,讓他幾乎忘了自己的身份。
寧家家主應該是不願相信,相信了也不想認他這種低賤奴隸當兒子吧?與其留着礙眼早點處置了,也算人之常情。
廿一暗暗告誡自己要冷靜,不如敷衍一陣子,等二小姐回來,他就可以躲開,儘量讓寧家家主眼不見心不煩。然而心底另有一個聲音叫囂着,將他無數困惑不解放大,要他趁着現在這種大好的獨處機會,趕緊套問真相。不過他思前想後,若非承認自己與寧家家主的關係,否則那些隱秘哪一個都不是他這種奴隸該問的。
“廿一,那天在馬舍……我看到你吃馬料,我當時很震驚,所以才……”寧重樓開始了笨拙地解釋,試圖先緩和氣氛。
廿一痛得有些恍惚,又聽到寧家家主翻前帳提起他偷吃馬料的事情,不再存僥倖之心,只道接下來少不了一頓責罰。他索性強行散去了身上維持清醒的真氣力道,先一步倒下昏過去。他盤算着在痛醒之前,說不定可以耗過大半刑責過程,小小賺些便宜。
迷迷糊糊之中,廿一又開始做美夢。
他夢到自己躺在一張溫暖舒適的軟榻之上,軟榻可能就擺在窗戶邊上,日光傾瀉明媚,春風花香撲面,悅耳鳥語清晰可聞。
一隻蒼勁有力的手握住他的手,源源不斷的暖流傳來,試圖溫熱他因毒發肆虐僵冷抽搐的身體。
低沉關切的男子聲音忽遠忽近很不真切地對他說着:“廿一,我知道你是我的兒子,你可知你是我和最愛的女人生下的兒子?我知道我當初做了錯事,害你一直受苦,我不曉得該怎樣補償你,而且現在爲了寧家,我還不能公開認你,我……”
廿一想掙扎着擡起手臂捂住耳朵不去聽,可惜身上全然沒有力氣,動手指都是困難,然後他對自己說一定是美夢幻覺,不能信。睜開眼,他或許正被吊在刑房狠狠鞭打責罰。會很痛。
“廿一,你很難受對不對?你的內息很亂,是七傷散發作了麼?胃也在痛麼?我這裡有藥,你張嘴,讓我餵給你吃。”
不要信,不能張開嘴,否則灌進來的很可能就是嗆人的辣椒水,會將他更快地弄醒,回到殘酷的現實。
他不想那麼快就醒過來,所以緊緊咬住嘴脣,不肯放鬆。
“廿一,你醒一醒,不要怕。”寧重樓繼續懇求。
爲什麼還是寧家家主的聲音,不是她,不是他能信任的二小姐?
時間過得真慢啊。
身體感覺到大力地晃動,手腕被什麼東西越箍越緊。每次被吊起來行刑的時候,如果腳上沒有加墜重物,身體自然會被皮鞭棍棒打得搖晃。手腕上也許是鐵鐐銬或者粗麻繩,承擔身體全部重量勒破了皮肉自然又緊又痛。廿一微微蹙眉,壓抑着呻吟,仍然閉着眼睛不敢睜開。
寧重樓越發焦慮,語無倫次道:“廿一,我不會打你的,剛纔是不是碰痛你的傷口了?你怎麼沒有反應?脈象上看你應該是醒着的,你睜眼看一看。這是她留下的藥,這些是吃的……我不是哄騙你,我是真的想照顧你,讓你能過得舒服一些。不要嚇我,求你相信我,給我補償的機會,好不好?”
聽起來真的很美很誘人啊,他爲何會夢到這麼奇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