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蠻女人告訴鳥人,部落裡的人都稱呼她,阿蝶。
鳥人喜歡和野蠻女人一起看滿天飄蕩的雪花。看到忘情的時候,鳥人還會抱着野蠻女人像母雞一樣時起時落地飛舞起來。在風雪裡,鳥人對野蠻女人說:“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阿蝶。”
後來,鳥人把自己的戀愛感受寫進了故事裡,自我講述:
不知爲什麼,空閒、忙碌的時候,見不到她我就會情不自禁地想她,當然這種想是發自肺腑的,吃飯、上廁所的時候這種想也是牽腸掛肚的,尤其是到了夜深人靜的晚上,這種想就昇華到一種翻來覆去、死去活來的境界,從想她的第一個夜晚,到後來,想她的每個夜晚,我都抱着枕頭,心裡想着她開始漸入佳境的睡眠。總而言之我對她的相思是無藥可救的。且不可救藥。
公元2012年,我愛上了這樣一個脾氣暴躁且坦率的女人。我叫她阿蝶,也愛稱她寶貝。
第一次單獨相處是在好深的夜裡被她從豬圈裡帶走,那是我們感情的伊始,後來她問我:“你愛我嗎?”
我對她說:“告訴你,我看不到你,就心癢癢,看到你就手癢癢。所以我超愛你。”
我們在一起很不容易。這其中包括旁人的誹謗與阻撓,有部落的女人對她謠言過,說看到我與別的女人在一起。致使她來到我面前說,愛一個人要堅定,對那個女人好一點。其實是別的女人在草叢裡撒尿,我路過而已,於是讓部落的女人產生了誤會。在她說出不再愛我的那個下午,我攀爬到危險的懸崖峭壁上,給她採集了一大把熒光花。
我躲避開熙熙攘攘的豬羣,還有女人們羨慕嫉妒的目光,在她家小屋窗口送上鮮花。我對她說了好多毫無邊際的話,大概宗旨是:我知道我不會說話,但我會真心真意地對她好。
阿蝶用線草穿了一串珠璣,我伸出手,她給我係上。然後,我們兩個人手牽上手依偎在一起。
我問她“你還愛我嗎?”
她抱住我,把嘴脣輕輕印在我的臉上,說:“我就是不說喜歡你。”
阿蝶脾氣很大,她一生氣就對我施加暴力,擰我的耳朵。因此我好怕她生氣,每次見到她,我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或不該說什麼。結果我有了口吃的毛病。憑良心講,我都是柔情似水地對她講話,然後被她罵,罵完了之後,還要繼續捱罵,她罵累了就歇會兒再罵。而我都忍着,因爲我喜歡她。我們相愛在寒季,天寒地凍的日子裡,她喜歡把冰涼的小手鑽進我的衣服裡,冷得我嗷嗷叫。我還給她煮吃的,逗她開心,關心她。我覺得,和她在一起,就是幸福。
有一次,她約我山頂相見。我在山上等她來。見到她的時候卻已經是第二天早晨,我凍得渾身哆嗦,嘴脣發紫。她說我傻,但我覺得,只要她能知道我有多麼喜歡她,一切都值得。大多時候,我看到她不笑,甚至對我表情冷漠了,心裡就會揣測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惹她生氣了。因此我在教學屋裡情緒低落,會胡思亂想一天,孩子們見到我不聲不響地呆坐在一旁,也都坐着,不敢驚動我,後來我豁然發現,孩子們都大小便失禁了。
很多次,我要和她親熱。都忍不住把她的小手拿到嘴邊親吻。她被我吻急了,就對我拳打腳踢。外加撓癢癢:“你再這樣欺負我,我就折磨你。我可以跟你好,但你不能對我動手動腳。佔我便宜。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
“那你爲什麼在豬圈裡挑逗我?”
“那天晚上,是我皮襖上的扣子掉了,又不小心踩了豬屎摔倒,纔會被你欺負的,”阿蝶對我說,“如果你真的喜歡我,就去看望一下我母親。我們的終身大事她說了算。”
第二天,我有幸被邀請去阿蝶家裡吃飯。
因爲我背上長着一對翅膀,野蠻部落的女人們見了也都叫我鳥人。至於我寫的故事,他們大多是看不懂的。但她們喜歡紙。因爲她們發現用紙擦屁股很舒服。所以在我出售自己故事的時候,受到了追捧。
於是阿蝶對母親說:“母親。我找了個男人,寫故事的。”
“那男人是不是叫鳥人?聽說是個怪胎,讓他來家裡吃飯吧,記得讓他帶紙。”
去阿蝶家裡吃飯,父親再三囑咐我要懂禮節。坦白的講,與羿的母親以及族人共進了三次晚餐,每次都是吃不飽的下場。那時候,我就像一隻斯文的小雞拿出啄米吃的造型擺給她母親看。相關事實也說明我的確是一個柔情似水的男人。那時候我總在想,將來要真是在一起了,還是少去她家。假如一下子在她家裡呆上七天,我每次在一家人吃飯的時候,只擺造型動動嘴,而嘴裡只嚥唾沫星子。七天之前,是走進去,七天之後,一定會爬出來。
李老頭的故事裡有一句話很經典,他說,一段感情會隨着時間被平淡到只剩下吃飯、睡覺、拉屎尿尿的生活。
而我最想對阿蝶說:“有了你之後,我總覺得這個世界異常美好。比如,愛讓我遇到了你,讓我愛過一個人,而我會記住這個人,並且牽掛這個人一輩子。 包括吃飯睡覺拉屎尿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