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裡的風成呼嘯聲在耳邊響過,覆蓋的雪經過幾個明媚的晝夜被一掃而光。雲朵裡堆壓的鳥糞島嶼經歷了熱季與寒季的輪迴,迎來了大風季。
伴着風,一根根繭絲劃下,蕩着還未舒展白色翅膀的蝶。無數破繭而出的飄蝶風乾翅膀後,會散到人間,打在獸人臉上的白茫狠狠地撫過臉頰,留下一絲溫柔。
斑從來沒有想過,雲上的七彩小島會墜落人間,碎成七彩的沙子。她也隨之墮落。
那時候,她睜大眼睛,希望在粉身碎骨地那一刻,能看到人間現在的樣子。
但觸目所及得只有一顆飄蝶的繭。
繭從雲端打着旋滾落下來,繭的一頭掛在了未墜落的七彩石子上,於是輕巧地從天際拉下一根長絲。在撫風光輝之下,輕蕩地蜿舞。直至出現一隻飄蝶蕩然離去。
走在風沙裡,奴隸被絆倒。是沙子裡現出的一雙手抓住了奴隸的腳。
風輕輕撫開一層層的沙粒。露出一張面孔,還有一對高聳的乳。在平坦的沙漠上像兩座小丘。
埋進沙子裡的斑伸出手抱住了奴隸的腳。
她在沙子裡,仰起臉,看着奴隸驚詫的表情,微微一笑,“救救我!”斑用曖昧地眼神輕柔地說話,一雙手早已鬆開了奴隸的腳。
這次奴隸沒有逃,奴隸乖乖地把臉貼在沙土上,閉眼睛,用嘴揚起沙塵。
因爲奴隸不想用手,指甲太長,容易劃傷完美的她。
斑被奴隸突如其來的舉動眯了眼睛,她緊閉雙眼,流淌下激動的淚水,混淆沙塵淌出黑色線條的妝容。
此時,羿站在神廟之巔。下面的世界是一片沙海,風拂開沙粒露出骨頭。過去的叢林不見了,建造神廟的木頭耗盡了大片叢林。只剩下一塊狹窄的草地。
皮鞭還在響。貴族的勇士抽打着忙碌的奴隸們:“快!給我快點!”
奴隸則像家畜一樣老老實實順從,這都是爲了活着。
不遠處,木架上吊死的奴隸已經告訴它們,反抗者只有死。
所以,活着的奴隸只想苟且活着。
黃沙覆蓋了叢林之後,飢腸轆轆的奴隸開始茫然地四處尋覓食物。有的奴隸會帶回奴屍,它不想讓同伴得以安葬,而是把肉體煮進鍋裡。
只有一個奴隸沒有去分享同伴的肉。因爲它看到了死者的靈魂正在猙獰地伸出爪子,想掐死那些團團圍住鍋、狼吞虎嚥的奴隸。
不遠處,沙漠裡的狹窄綠洲上有一個小小的帳篷,裡面住了奴隸和斑。
救回來的女人很容易飢餓,像一頭吃不飽的母豬。儘管奴隸更長時間地去忍受鞭子的抽打,來換取更多的食物養活斑。但依舊無法滿足斑的食慾。
斑又餓了,奴隸決定給她弄一點肉湯回來。
剛踏近那血腥味濃烈的破帳篷,就清楚聽到石鍋裡的湯咕嚕咕嚕地沸騰裡還隱匿着某種聲音:“嗞—嘶!嗞—嘶!嗞—嘶!……”
奴隸害怕了,想逃走,在穿過一層綠色植物屏障後,他又猶豫了。因爲斑餓了,奴隸心裡會很難過。
於是奴隸扭過頭,打算再走回去,但目視前方的眼睛還是讓腳步停下來。
一具骷髏從鍋裡輕輕躍起,落到地上,腳步發出“咕噔”地聲響。
它環望四周,空洞的眼眶裡還有磷火的光芒。
周圍的奴隸都睡了。
它開始報復,用已經煮在鍋裡鬆疏的尖牙利齒咬斷了一位熟睡奴隸的喉嚨。
爲了苟且活着,奴隸只好回家。
經過一個夜晚的短暫休息,奴隸傷痕累累的身體卻越加嚴重。在痛楚中,奴隸勉強站起來。
現在已是黃昏最明亮的時候,大地上植物的芒華與天際透過島嶼朦朧下來的光塵把世界透徹。
奴隸太勞累了,纔會昏睡了如此之久。但奴隸必須再去勞役,多拿一些食物回來,否則斑 會捱餓。
神廟,奴隸主吩咐奴隸移動一塊巨石,致使奴隸暈厥。當再醒來的時候,奴隸已是鍋裡的一具白骨了。
鍋裡,沸騰混沌的氣泡在升騰翻涌。沉在鍋底的骷髏用空洞的眼眶看上面,浮華地像夢。待到夜深人靜,腳骨輕輕響動。再去看它的斑。
帳篷裡,飢餓的斑 在呆坐着,一雙眼睛茫然地環顧四周。奴隸把一幅骨架躲在暗處。夜漸漸亮了,風掀起出口的皮帳,帶進來一隻燕子,撲打着翅膀到處亂闖。
斑的眼睛看到了食物,開始炯炯有神,她追逐着蹦跳起來,在角落裡,斑抓住了鳥,攥握一團的手指繼續收縮。
清晰地骨頭碎裂聲後,小鳥張開的尖啄吐出紅色的舌。
當風再次吹開皮帳,零散的羽毛被吹出帳篷,混進漫天的迷茫裡。
夜晚的大地,朵朵明耀的焰花含苞待放,即將燎原。骷髏有意踏進焰花叢,等待瞬間灰飛煙滅。
但時間還是擱淺了,骷髏可以朦朧地感覺到消磨的骨頭一點一逝地彌散。
風又掀起皮帳,未燼的眼洞被焰火照明,骷髏與斑相視一瞬間。
斑後來知道,是紅日點燃了燎原大火,而羿,把紅日的頭顱安裝在了自己的軀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