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志的等待沒有白費。
細綿的小雨連下了半小時, 目標人物終於出現了。
她沒有撐傘,手上提着一袋垃圾,大步跑到路對面的垃圾筒, 丟了垃圾, 再步調輕快地轉身跑回海洋大宅。
卻在臨門一步, 怔住了。
“夏小姐!”
姚志揚聲喚道, 將手中的雨傘移到她的頭頂, 替她撐去微涼的秋雨。
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中年男子。
夏餘眸子微晃,身子發僵,愉快的心情瞬間沉下。
她訥訥地看着他。
姚志一臉焦急地解釋:“夏小姐, 請您給我一點時間,真的只需要幾分鐘的時間。我們真的很需要您!請您再考慮一下。請您救救我們雜誌社!”
夏餘退開幾步, 退出他的傘, 任秋風沾身。
咬咬牙, 她說:“我不想回去。”
“你知道嗎?社裡一落千丈,從前年開始已經負債累累, 夏小姐您也是看着社裡成長,又怎忍住讓它倒閉呢!社員們若失業了,怕是連飯都吃不上。夏小姐您就當可憐可憐我們吧!請您出手救救我們!”
“我不能回去。對不起!”
說罷,她腳跟一轉,想跑回大宅。姚志一急, 拉住她的手腕叫道:“唐先生不在, 他早就出國了。你放心!”
陌生的觸感, 陌生人的氣息讓夏餘微微顫抖, 她努力忍耐着, 卻因那名字,控制不住自己, 大叫一聲:“啊!”
姚志又驚又慌地看着她,只見她抱着自己尖叫。
宅內的施小池正撐着雨傘,剛到大門,聽得那尖聲忙跑出了出去,一扯將夏餘抱入懷內,忙安慰道:“沒事了。小魚,是我,沒事了!”
夏餘不但沒有穩定下來,身子又開始痙攣。
施小池恨恨地問:“你到底做了什麼?害她變成這樣。”
姚志忙搖頭,驚慌地回答:“……我,我什麼都沒有做。我只是提起唐先生。這……這怎麼辦纔好?可憐的夏小姐!”
唐先生?!
施小池抓到了一個敏感的名字。
但此時,卻沒有閒餘質問。
他一把抱起夏餘跑回大宅,將人放在牀上,給她打了一針鎮定,見她昏睡後。他鬆了一口氣,輕輕地揉着她的手腳,讓她的身體放鬆。
李小花卻在此時推門進來,一臉擔憂地問:“小夏妹妹怎麼啦?”她今日休息在家,見施小池抱着夏餘跑進屋,直覺情況不太對勁。
“不好。”
施小池背靠着牀沿,坐在地板上,嘆了一口氣。
“你不是醫生嗎?怎麼不趕緊治一治。”李小花惱問。
施小池以手掩臉答道:“醫生能治病,卻治不了心。小魚這是心病,我都這麼努力了,還以爲……以爲會——”
施小池語帶咽哽,咬緊牙關,壓抑着滿腔的憤怒。
李小花從沒見過意氣風發的施小池原有這一面,也不忍心爲難他,淡淡地說:“心病需得心藥醫,又不是無解藥。你若不是這顆心藥,那就努力去找出來。將小夏妹妹這顆壞掉的心補救好。這纔是你應該做的,而不是坐在這裡裝言情。”
施小池抹了一把臉,站起身笑道:“裝言情?!本少爺本來就帥氣無敵,哪需要裝啊!這尾魚是我決定要養的,一定養到底。”
小花懶得吐槽他,轉而說:“晚餐我會送過來,你好好看着小夏妹妹吧!”
當李小花推開門,正想踏出房門時,傳來施小池幽幽的聲音:“謝謝!”
李小花輕哼一聲,帶上門。
施小池也會說謝,真是天要下紅雨了。嘖!
這幾日夏餘常常作噩夢,在夢中哭泣,叫喊,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喚醒她之前替她拭去這些淚水。
她哭泣的原因,他雖然不知道,但她的淚已經成爲了他的弱點。
所以小魚啊請你告訴我吧!
到底是什麼事讓你如此痛苦?讓你在夢中都忍不住落淚。
施小池覺得就算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都無法消除她的淚,這無力感讓他非常受挫。他本來想一步一步地靠近,一步一步地解開她的惱煩。
看來已經不能再放慢腳步了。
到底是什麼讓她染上悲傷的色彩?
他一定會查明白的。
次日,施小池發現昨日那位中年男人又偷偷地站在海洋大宅外探頭探腦的。
他眯起眼,下定決心,推開四四四號的房門請和尚師傅過來照顧夏餘。他這才提步下樓來到了門前,對中年男人說:“咱們聊一聊!”
姚志默默地點頭,與他走在河堤上。
兩人一前一後,動作僵硬。隨意挑了個位置坐下,施小池不客氣地問:“你是什麼人?找她做什麼?”
姚志站着,不答反問:“夏小姐到底怎麼了?看她的情況非常不妙。”
這完全超出他的預料,他以爲她不過是心情低落,但事實並沒有這麼簡單。
“你是什麼人?別讓我問第二遍。”施小池壓低聲線,同時也壓住怒火。
姚志從內袋翻出一張名片,走近兩步,遞給他。施小池接過一瞧:糖果出版社,總編姚志。
編輯找夏餘會是什麼事?
“你找她做什麼?”
姚志反問:“你不知道夏小姐是作家嗎?她的作品非常出色。”
施小池腦海突然閃過某些片斷,卻快得他抓不住。他搖首,應該不可能的。糖果出版社曾經出版過這麼多書,不可能是他的。
“當然知道。”
施小池決定先探查情況。“不過她現在不打算再寫,你強逼也沒用。”難怪小魚這麼愛看書,原來也是寫書人。
“這位先生你根本不瞭解有多少書迷等着夏小姐的新書。她封筆只是一時的,我們不能浪費她的才能。她是我們出版社最重要的支柱,現在社內的出現經濟危機,我們實在是非常需要她。”
施小池起身看着姚志說:“她一個人怎麼能拯救你們出版社啊!”
“本來就是她一個人支撐着我們出版社的。”姚志幽幽地回答。
他們都太大意了,一個作家獨大後,他們過於驕傲不懂平衡關係,因此夏餘一封筆,出版社便陷入危機。
施小池探問:“你們家的支柱不就是那寫童話的那位?”
姚志張開嘴脣,一張一合地回答,聲音卻被一陣惱人的秋風吹散。
深秋的風,捲起無數落葉。
施小池飛奔回海洋大宅,他直上二樓推開二八五的房門,張鬆盤膝而坐在書架旁,膝蓋上還攤開一本書,正低頭閱讀。
施小池喘着氣,緩步走到牀邊喃喃地念道:“小魚!小魚!”
他一直以爲“她”是……他。
原來只是自己一廂情願。
原來他不是他,而是……她。
他的女孩怎麼就……就這麼讓人心疼呢!
現在他的心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揪緊,又鼓漲又疼痛。他要狠狠地抱住她,感受她的體溫方能消除心口的那份疼痛。
偏偏此時夏餘猛地睜開雙眼,怔怔地看着他。施小池跨坐牀沿,將她抱起,深深地擁在懷裡。
一旁的張鬆唸了句:阿彌陀佛!急忙起身推門出去,不願打擾人家恩愛。
夏餘輕輕地撫上他的手臂問:“怎麼啦?”
施小池埋首於她的頸窩,喚道:“小魚!”
“嗯!”夏餘應聲。
施小池又不住地喚道,夏餘很有耐性地回答。
直到施小池稍稍地退開,大手撫過她的長髮,一臉真摯地說:“你知道嗎我真的好愛……好愛你這尾傻魚啊!”
“真是獨特的品味。明知是傻魚,你也愛!”
施小池捻着她可愛的小耳珠反駁:“誰說你傻?!我家小魚這麼可愛又善良又溫柔,哪個不長眼的居然會說她傻啊!我滅了他!”
夏餘淺淺地笑開了,也不提醒他。
說她傻的正正就是他呀!
施小池覺得投藥或者放誘餌都已經不管用了。
他決定使大招:轉換環境。
他要帶夏餘去爬山並在山上住上兩日。這個決定他先徵得施十三同意,又得到張姨的支持,卻在最後一刻才通知同行人。
那日,他跟姚志要求決不能再來大宅打擾夏餘,姚志沒有答應。施小池故意說:“你也知道他哥哥是什麼人,惹惱他可不是明智之舉哦!”
姚志果然嚇得臉色發白。
施小池沒料到效果這般明顯,夏餘的哥哥是猛虎還是大熊?
怎一提起他,大家都害怕。
他說:“明天我會派人過去出版社看一下賬面,再幫你們調整。男子漢辦事,怎能總向人求助,尤其是向女人求救!”
姚志雖然仍不知道眼前的帥哥是何人,也知不是簡單的人物。
他忙謝過他。
施小池問起夏餘和唐先生的關係,姚志卻閉口不答,一字不願意多提。其實施小池已猜測到這名唐先生肯定是糖果出版的老闆唐寧。
不急,他一定會查清楚他是誰的。
施小池之所以躲在海洋大宅,施家通緝令並不是主因。
他躲藏着主要是因一名瘋女人。
此女人對他一見鍾情,再見瘋癲,三見要拐人。
他決定此生不必再見,偏此女人又非一般的女子,背後有強大的支撐,害他甩也甩不掉,只好自動消失,又剛好碰上了施家公主的那件事,順理成章地躲藏起來。
夏餘的情況還沒有穩定,若在此時刻若是添上那名瘋婆子,估計情況不好控制。他不願拿夏餘來冒險。
因此他一直忍耐着動用他的能力查清楚夏餘的事情。
這日秋高氣爽,天氣不冷不熱,非常適合秋遊。
趁着深秋最後的尾巴,施小池決定帶着夏餘出遊。
把行李都放上了汽車。
他大步上前將女友摟在懷中,恨恨地瞪着八八號的房客惱問:“我們出遊。你好意思跟着一塊去?”
“怎麼不好意思啊!”劉崇如笑道:“嘿嘿!除非你想做壞事啊!要不然爲什麼不帶上我?我還可以幫你們拍些美美的相片啊!”
“敬謝不敏。”
施小池不願再拖時間,剛剛夏餘被張姨拉到一旁說教了半小時,現在又輪到這隻捲毛。再拖下去說不定明天也不能出發呢。
他揚聲喚道:“和尚兄弟,這只不正經的捲毛就麻煩你了!”
張鬆笑了笑,上前架開對門的鄰居。劉崇如作最後的掙扎,忙呼叫:“小夏妹妹!小夏妹子,帶上我吧!我很好用的啦!”
一旁的施小池拉着夏餘跟大家告別,不理那隻捲毛一直叫。
兩人終於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