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下的江州城十分寧靜。
偶有行人或者馬車經過,動靜傳遍大街小巷,更顯得格外響亮。
街上的燈籠多數都滅了,家家戶戶陷入黑暗。
千千萬萬的人或享受着美夢,或被噩夢所折磨。
夢境最虛假,因爲那是虛無渺茫的世界,永遠不會成真。
夢境也最真實,因爲沒人能欺騙自己的夢境,內心的一切都在夢中淋漓盡致地展現。
嗡嗡!
百里飛蟲沿着黑暗的街道不停向南飛。
四隻翅膀揮動起來,發出晶瑩的亮光,像引路燈。
張寧三人緊緊跟着百里飛蟲,屁顛屁顛跑過了半個江州城。
終於,他們來到城南的一處院子。
院子很普通,楊木大門,石牆磚房,倒是比剛纔那戶人家富有一些,但也好不到哪去。
剛走到門口,幾人就聞到了撲面而來的臭豆腐味。
原來,這家是做臭豆腐的。
院子裡擺放的也都是做臭豆腐的工具,有籮籮筐筐,幾個木桶,還有兩口大鍋,裡面盛着剛剛做好的臭豆腐,用一層布遮蓋住。
漫天的味道飄了出來,十分濃郁。
若是不喜歡吃臭豆腐的聞到這股味道,定難以忍受。
張寧三人也顧不得什麼臭不臭,跟着百里飛蟲就衝了進去。
“噓!”
“小聲點!”
三人放慢腳步,不敢發出聲響將這戶人家驚醒。
人一醒,就功虧一簣。
百里飛蟲嗡嗡飛着,從門縫飛進了屋子。
張寧三人輕輕打開門,像做賊一般走了進去。
屋子裡也很臭,桌子上櫃子上擺着的都是做好的和沒做好的臭豆腐,還有一股黴味。
旁邊的牆角則放着一張牀。
牀上躺了一個老頭,正呼呼大睡。
百里飛蟲落下,落在老頭的身上,不再動彈。
“就是他!”
“我相公在老人家的夢裡。”
“千萬別驚醒他。”
三人悄悄靠近,腳步輕得沒有丁點聲音。
走到牀邊,發現那老頭睡得正酣,不停發出呼嚕嚕的打鼾聲。
“前輩,快入夢吧!”
“好!”
陳九已經準備好,心神一定,身上忽然亮起金光,而後化作一道火焰衝向牀上的老頭。
可就在這剎那,老頭忽然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
“不好!”
陳九的元神瞬間被打回來,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之內,金光乍現之後,滿屋子亮了一下又陷入黑暗,像是一道閃電。
老頭被驚到了,一下徹底清醒,驚恐道:“誰……誰啊?”
完了!
老頭一醒,肯定失敗了。
陳清風剛纔還在老頭的夢境中,現在夢境崩塌,他定然已經離開。
張寧三人同時嘆了口氣,有些懊惱。
“你們是強盜,還是小偷?”老頭縮在牀上,戰慄不已,“我……我一個老頭子,沒……沒什麼錢給你們啊!”
陳九施展法術,將屋裡的蠟燭點亮。
這時,他們終於看清老頭的模樣,大概六十多歲,滿臉皺紋,白髮蒼蒼,下巴上留着捲曲鬍鬚,面貌十分熟悉。
“是他!”
張寧率先想了起來,他們之前在大街上曾救過這個老頭。
當時,宋一飛當街毆打老頭,陳清風因爲說了句公道話而被禍及。
後來林小玉出手幫他們,結果引出了東方先生,差點全部身死。
幸虧陳九及時趕到,才救下他們。
那賣臭豆腐的老頭也認出他們,哪怕只見過一面,救命之恩卻銘記在心,“是……是你們啊,咳咳,老朽的恩人來了!”
“老人家,沒想到是您啊!”鄭蓮兒也有些驚奇,“請問老人家,是不是見過我相公?”
老頭愣了下,“上次一別後,我再沒見過陳恩公,不過剛纔在夢裡,老朽夢到了他。”
“對!就是在夢裡!”鄭蓮兒大喜,“在夢裡見到我相公就對了!”
老頭完全聽不懂什麼回事。
他只是做了一個夢而已,有這麼重要麼!
“可惜老人家已經醒了,功虧一簣啊!”陳九嘆道。
鄭蓮兒的心情立時低落下來,“相公……”
當然,這也怪不到人家老頭身上。
人的睡夢本就十分脆弱,說醒就醒。
醒了,夢就沒了,再也不可能續接。
“各位恩公,有什麼需要老朽幫忙的嗎?”老頭迷迷糊糊地問道,“老朽絕不推辭!”
“老人家,沒什麼事,打擾您了!”
張寧說道。
現在就算再讓老頭睡覺入夢也沒什麼用,因爲陳清風已經去了其他夢境,唯一的法子是依靠百里飛蟲,繼續尋找陳清風所在的夢境。
百里飛蟲嗅了陳清風的衣服後,向外飛去。
跑了大半宿,別說張寧三人,連百里飛蟲都有些疲憊,飛得越來越慢。
三人跟在後面,繼續尋找。
整個江州城有幾十萬人口,晚上幾乎人人都在睡覺做夢。
陳清風可能進入其中任何一人的夢境,可能在城南,可能在城北,可能是富家公子,可能是街上的乞丐,完全沒有規律。
還好,他們有百里飛蟲的指引,不至於大海撈針。
否則根本一點希望也沒。
跑了十幾裡後,到了快天亮時,飛蟲終於找到了新的目標。
這是一戶開布店的人家,家中有三口人,兩夫妻在三十歲左右,生有一個十歲的女娃娃。
百里飛蟲正落在那男子的身上。
意味着,陳清風進了這男子的夢境。
“快!”
此時天已矇矇亮,很多人經歷了一夜的睡眠,陸續醒來。
他們時間不多。
若是這個男子甦醒,那今晚他們就白忙乎了。
陳九也不廢話,立即元神出竅,進入男子的夢境。
夢境就是男子的家門口,那男子正在水井旁提着桶打水。
四周霧氣濛濛。
房屋,街道,什麼都看不太清。
只有男子和水井是清楚的。
在男子身旁,還站着一個書生模樣的身影,高高瘦瘦,文文弱弱。
陳九走近一看,書生正是陳清風。
“書生,終於找到你了!”
陳九喜極,迅速奔了過去,口中喚道。
陳清風看到陳九的身影,又是驚詫,又是激動,“前輩!前輩!”
他被困在夢境中,根本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覺得自己渾渾噩噩,像是到了九霄雲外,怎麼走也走不出去,在一個個詭異的世界裡轉悠。
突然見到熟人,陳清風就像抓住救命稻草,當然激動。
“前輩,你……你終於來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