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解開,張寧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現在他的處境極爲不利。
白婆婆邪法通天,絕非他能對付。
陳九雖是個厲害的幫手,但自身難保,被困在洞窟又沒了腦袋,如何幫他?
“前輩可有法子?”
張寧在陳九身上寫道。
陳九立即揮手寫下,“取回我的頭顱,方可與老巫婆一戰。”
“如何取回?”張寧寫。
“老巫婆將我的頭顱藏了起來,你莫要暴露身份,先與老巫婆虛與委蛇,去她的院子定能找到我的頭。”陳九唰唰地寫了一大片,顯得十分急切。
“我在老巫婆的院子住了兩日,並未見到任何頭顱。”張寧十分疑惑。
“那定是老巫婆用了障眼法,我幫你開天眼,你就能破除邪術,見到真相。”陳九寫完,便雙指一揮,突生出兩道金色火焰,環繞指尖。
張寧盤坐,坐於陳九對面。
陳九猛地一指,剎那懸停於張寧眼前兩寸。
倏然,金色火焰衝出,直刺張寧的眼眸。
張寧感覺到一股刺痛,而後便消失了,眼睛竟是溫熱起來,像有一股溫泉流淌在眼眸之上。
這就是開天眼?
張寧聽說過,此爲修行人的法術,開天眼即可見肉眼不可見之物,比如鬼神,比如變化的妖怪等等。
“天眼只有兩個時辰,時辰一到就會失效,你好自爲之。”陳九囑咐。
“對了,前輩的頭顱是何模樣,可否說個大概,我好辨認。”張寧謹慎道,白婆婆取了不知多少頭顱,男男女女都有,他總不能去瞎貓碰死耗子地尋找。
“你只需找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頭顱,”陳九立即在地上書寫,“我五官端正,濃眉圓眼,方臉高鼻,也算相貌堂堂,極爲好認。”
陳九趁機將自己誇了一頓,繼續寫道:“在我雙眉間有一個劍形的紫青胎記,世間獨一無二,你見有劍形胎記的頭顱,肯定不會錯。”
張寧暗暗記住。
這傢伙誇了自己半天都是廢話,只有這劍形胎記最有用,一目瞭然。
確認無誤後,張寧趕緊離開洞窟,向外走去。
他耽誤的時間太長了,恐引起白婆婆的懷疑。
來時慢,回時倒很快。
在狂風的吹動下,張寧一路奔跑便出了洞窟。
同時心裡打好了說辭。
看到張寧跌跌撞撞狼狽不堪地跑出來,正坐立不安的鄭蓮兒趕緊撲了上去,“相公!相公你沒事吧!”
“咳咳!”
張寧裝作受了傷的樣子,只能先讓鄭蓮兒委屈一下,“我受了點傷,無大礙!”
“嗚嗚,這還無大礙,我早說不讓你進去你偏進去,”鄭蓮兒又傷心又急,撫摸着張寧的臉抱怨,“以後不許逞強了,聽到沒有,若是你出了事,我可怎麼辦啊!”
張寧苦笑點頭,心中真是羨慕陳清風這傢伙啊。
想他前世今生都未有個紅顏知己如此對他,悲催得很。
“婆婆,”張寧作出痛苦的神色,看向白婆婆,“那妖怪很是厲害,我不敵他!”
白婆婆收起柺杖,嘆了口氣,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變化,“我的伏妖衣呢,也沒能制服他?”
張寧搖頭,“伏妖衣剛落到他身上就被破掉,四分五裂,毫無作用。”
“嘶!”白婆婆倒吸一口冷氣,神色終於變了,“這傢伙的實力竟這麼強,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她以爲關了半年時間,陳九應該會弱一些,她的伏妖衣對付起來不是難事。
沒想到,伏妖衣都封不住陳九。
麻煩了!
張寧此時在心中默默冷笑,這老巫婆騙他,現在就騙回來,看看到底誰能玩死誰!
“走吧,先回去,從長計議。”白婆婆雖然狐疑,卻也沒多想,她知道陳九厲害,半年前她就差點死在陳九的劍下。
鄭蓮兒連連點頭,“回去好,我們回去,相公他不能再涉險了。”
她的眼裡,只有自己的相公。
別的,鄭蓮兒不去多想。
豔陽下,三人返回無頭村。
路上遇到的村民見他們從小山而來,看他們的眼神全都切齒痛恨,似乎知道他們要對無頭大仙不利。
“站住!”
果然,老村長帶着一羣身強力壯的壯漢,扛着鎬頭鐵杴,將他們團團圍住。
裡面不止有無頭村的村民,還有十幾個畸形人。
這羣村民怕死,躲在畸形人後面,萬一打起來也是讓畸形人先上。
畸形人在他們眼中和畜生沒區別。
“我問你們,去小山幹什麼,是不是想害無頭大仙?”
村民們一臉怒色,紛紛憤言。
“無頭大仙是我們的守護神,你們不能亂來。”
“敢對大仙不利,老子和你們拼命!”
看着這一副副嘴臉,張寧只覺好笑,這羣村民都不知道白婆婆就是無頭大仙,老巫婆隱藏得真是厲害。
若非張寧機智,也識破不了白婆婆的身份。
這羣愚民就更不可能!
白婆婆橫掃了一眼,根本不想搭理這些村民,厲喝道:“讓開!”
她的心情很不好。
蒼老的臉上有如猛獸一般的神色,惡魔一般的眼神剎那而過,把村民們嚇得不輕,全愣在當場。
老村長捏着一把鎬頭,氣勢全失,乖乖讓路。
張寧看在眼裡,不動聲色,跟着白婆婆走出村民們的包圍。
只聽得後面一片咒罵聲,吼叫聲,以及信誓旦旦要保護無頭大仙的豪言壯語,越來越模糊。
嘎吱!
白婆婆打開院門,拄着柺杖噠噠走了進去,一言不發。
忽地,張寧看到了一股黑色的霧氣瀰漫出來,紛紛打在他的身上,向四周散去。
像是有人在院子裡放火,飄出的滾滾濃煙。
“着火了?”
張寧一驚,旋即明白怎麼回事,他已經被陳九開了天眼,能夠看到之前看不到的東西。
那不是濃煙,而是邪魔之氣。
被邪氣充斥,白婆婆的院子果然不是善地!
張寧不動聲色,繼續走。
進門後,他踩到了茄子地裡的一顆大茄子,狠狠硌了一下腳。
不對,不是茄子!
張寧低頭一看,一顆的人頭正踩在他的腳下。
相公,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又踩壞婆婆的茄子了。”鄭蓮兒怨道,她知道白婆婆對自己種的瓜果很在意
“沒事,一個茄子而已。”張寧趕緊抓起鄭蓮兒的胳膊
二人繼續向院子裡走。
鄭蓮兒倒沒什麼,她看不破白婆婆的障眼法,只覺得院子裡鳥語花香,瓜果無數,十分賞心悅目。
在張寧眼中,則是另一幅光景。
人間地獄!
人間地獄!
張寧從中穿行,臉色已變得煞白。
走一步,眼睛轉動一下。
四周的恐怖景象盡收眼底,一覽無遺。
整個院子哪有什麼瓜果,哪有什麼鳥語花香,全都是腦袋,一排排一列列一片片地種在園子裡。
閉上眼在其中走上十步,定會踩到幾個。
數量驚人!
半年來,路過無頭村的人悉數被殺。
他們的頭顱全種在這個不起眼的院子裡。
他們的身軀則被拋在大坑,化爲怪物。
運氣最好的能再得到一顆頭顱,成爲村民們的奴隸,永遠做一個畸形人。
砰!
砰!
張寧腹內翻騰如江海,差點嘔吐出來,臉色卻不能有絲毫變化,免得被白婆婆起疑。
他用強大的意志力,擠出一絲笑意,平靜道:“我不餓,婆婆吃吧。”
白婆婆不再理會,大口大口繼續吃,形如饕餮。
不一會,就吃了個精光。
“要不要喝羊頭湯?”白婆婆又問。
張寧再次搖頭,他不用看就知道羊頭湯是什麼東西。
果然,擡頭向屋裡一看,白婆婆正在用勺子舀湯盛到碗裡。
白婆婆喝得有滋有味,端起碗大口喝了下去。
喝完一碗,又一碗。
喝了三碗後,白婆婆才滿足地抹了抹嘴巴。
“婆婆的湯一定很好喝!”
鄭蓮兒羨慕地說道。
她自從變成人皮,就再也不能吃任何東西,見別人吃喝便羨慕得不行。
尤其是白婆婆的湯,她很想知道是什麼滋味。
張寧苦笑,什麼話也沒接。
以往他都會安慰鄭蓮兒,現在卻說不出。
一開口,他就怕自己吐了。
吃飽喝足後,白婆婆的心情似乎好了些,躺在屋前的椅子上聚精會神地思索事情,滿臉的皺紋微微舒展。
她在想的,顯然是怎麼對付陳九,以及如何繼續利用張寧。
不趁機除掉陳九的身體,她寢食難安。
“婆婆,我突然有些餓了,能不能用你院子裡的菜做點東西吃,”張寧不失時機地說道,“我可以付錢。”
白婆婆擺了擺手,“一頓飯菜而已,想吃什麼自己去做吧。”
“謝謝婆婆。”張寧暗暗鬆口氣。
院子裡的瓜果非常繁多,密密麻麻的一大片,想吃什麼都有。
在張寧眼中,這些瓜果都失去了僞裝,變成一顆顆的人頭。
有個屁的胃口!
他彎着腰,不停挑挑揀揀,看似在找東西吃,其實是尋找陳九的頭顱。
張寧先走進西瓜地裡,抱着那一個個的大西瓜細細翻看。
女人,小孩和老人的頭顱,張寧直接放過了,若是中年男子的頭顱,張寧都要仔細查看。
一個個翻過去,發現大部分的頭顱已被割下許久,但在白婆婆的巫法下沒有多少腐爛,模樣保存完好,雖不免猙獰,卻都能辨認清楚。
“這個不是。”
“這個也不像。”
“這個額頭上有塊胎記,但不是劍形胎記。”
……
在西瓜地找了一圈,沒有任何收穫,張寧繼續向前走,前面是一顆枝繁葉茂的蘋果樹。
樹上的人頭比較小,都是十幾歲少男少女的腦袋,陳九肯定不在其中。
張寧掃兩眼便走了過去,繼續向前尋找。
柿子地裡都是女人的頭顱,長長的頭髮盤在枝上,像是一條條死去的蛇。
陳九的頭顱顯然也不會在這裡。
張寧迅速穿過,步伐停在茄子地裡,開始翻找。
任何一個腦袋都沒放過,仔細極了。
簡直比找寶藏還用心。
鄭蓮兒此時越看越不對勁,自己的相公是怎麼回事,真要吃東西也不用挑挑揀揀,費這麼大勁吧。
況且,相公從來不挑食,今天怎麼了?
鄭蓮兒雖疑惑,但沒多問什麼,她相信自己的相公一定不會做無用之事。
沙沙!
張寧小心翼翼地行走,腳下躲閃着那些人頭,踩在藤蔓和葉子上,留下一個個的腳印。
走過茄子地後,前面則是一片黃燦燦的北瓜。
北瓜掛滿秧子,藏在碩大的葉下,很不好辨認。
張寧只得扒開葉子,一個個尋找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