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坐在返程的車上, 正好閒着無事,黎欣耀便寫了一封郵件給周濤。再打電話或者是再見面說這事,黎欣耀是有些不願的, 她的心裡總覺得尷尬, 用一封郵件講清楚也好。

黎欣耀下午到家。院子裡一桌老人在打牌, 打的是拖拉機, 黎欣耀並不是很懂這種升級流的打牌法, 但這個貌似在老人中很流行。

大家看到黎欣耀進來,紛紛和她打招呼,爺爺也立即起身讓位, 跟着黎欣耀一起進了客廳。

“中午還沒吃飯吧?飯菜還在竈上熱着。”爺爺慢慢向竈臺那邊走去,將熱着菜和飯的鋼筋鍋從煤氣竈上端下來, 關上火。

黎欣耀見狀趕忙跑過去, “您去打牌, 我自己來。我可以的。”

見到黎欣耀將菜都端上桌,裝好飯坐下開吃, 爺爺這才慢悠悠地走回院子。

到這天晚上,黎欣耀才收到消息,說是張老師已經請假待產,下個星期就不去學校了。二班的任課老師裡,黎欣耀最年輕, 所以學校方面打算安排黎欣耀當代班主任。

黎欣耀倒也沒有太大的牴觸情緒, 她給小傢伙們上課, 大家都還是挺乖的, 便應承下來。

第二天, 她上完課,便向小傢伙們宣佈了這個消息。孩子們往往比成年人更加殘忍而又直接, 他們的喜惡通常能夠不加掩飾的表現出來。

對於一個年輕漂亮的女老師要成爲他們的班主任這回事,他們自然是高興萬分。

下完課後,小傢伙們還嘰嘰喳喳的圍着黎欣耀問個不停。黎欣耀聽了好一會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個班並沒有固定的紀律委員或者是班幹值日表。而每天中午負責值日管理班上人午休的人選都是由張老師每天隨意指派。

看到小傢伙們嘰嘰喳喳地圍着她,眼巴巴地望着她,一個個的,腦門上只差寫上選我選我兩字。黎欣耀覺得有些好笑,她乾脆便指派了最先圍上來問的那名小女生,“今天中午就由王小琪負責班裡的午休紀律吧。”

“好的,老師。”王小琪高興地應聲。

其它小傢伙則有些意興闌珊的散了開來。黎欣耀走出教室,心中失笑,這羣孩子。

當班主任和當任課老師最大的不同就是負責的事情要更多,或許不應該這樣說,應該說當小學班主任比其它時期的班主任事情要多。

至少,每天都要將孩子們集中在一起放一次學。不像高中,下完最後一節課就能直接回家吃飯。在小學,下完最後一節課之後,等孩子們打掃好衛生還要簡單的說上幾句話,才能正式放學回家。

黎欣耀也因此改變了自己的作息習慣,往常她當任課老師,事情少的時候,上完課她就能直接回家,剛好她家也離的近。

現在的話,她做晚飯都得提前回去煮好飯,準備好菜,再過來學校放個學,回去就正好炒菜吃飯。比起先前,倒是要多跑兩趟。不過好在家近,也不算累。

自從發現孩子們個個都有極大的興趣參與管理班上事物,黎欣耀便決定讓願意的人舉手報名參加午休管理,按順序值班。

這下,想參與的個個都有機會了,小傢伙們都高興的不行。大概也只有小學生會這麼熱情主動的想要參與各種事情了,年紀再大些,一個個的,便會生怕攬事情到身上,黎欣耀暗想。

當了班主任後,除了每日要按時放學外,每天早上早讀還要來巡視一圈,看看班上的考勤情況。黎欣耀巡視了幾天後,發現有一個叫劉東的小男生每天早上都要遲到。

她批評了他好幾次,也耐着性子和他談了好幾次。可該遲到,這孩子還是繼續遲到。黎欣耀沒法子,只好找到學生信息冊,打電話給劉東的父母,想着讓他們稍微督促一下孩子。

電話那頭是男聲,應該是劉東的父親。

“您好,請問你是劉東同學的家長嗎?”

“是的,你是?”

“我是劉東同學的班主任。”黎欣耀自我介紹,“最近這幾天,這孩子天天遲到,您能不能稍微督促一下他?讓他稍微起早一點。”

“這個啊,你跟我說沒用,我在外地。我管不了。你跟我兒子說,要他早點起,不要遲到。”

“是這樣的,我已經和他談過話了,但是沒有什麼效果。”黎欣耀說。

“說不聽,那就罵呀,罵不聽,那就打。老師,沒關係的,我不是那種不讓老師打的家長,隨便教訓。我這邊還有事,先掛了。”

黎欣耀還沒來得及多問兩句,就被掛了電話。她本來還想問一句孩子的母親在不在身邊。她看着顯示通話已結束的手機,有些鬱悶地猜想,劉東的母親是不是也不在身邊。這孩子,不會是留守兒童吧?

黎欣耀決定對劉東做一次家訪。黎欣耀和劉東說了要去他家做家訪的打算,劉東並沒有太大反應。沒有那種不願意的牴觸情緒,也沒有那種因爲喜歡老師感受到特殊待遇的欣喜。

就好像,黎欣耀和他說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這段時間,黎欣耀把極大的注意力放在了劉東這孩子身上。她發現,這孩子和普通孩子不一樣。在班上比別的孩子要沉默,不大樂衷和別的同學打鬧,大多數時間就安安靜靜坐在位置上,或者趴在桌上休息。

每天早上來到學校,精神狀態也不是很好,早讀是遲到不說,遲到後還經常哈欠連天,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黎欣耀有些懷疑,這孩子是不是成天在家熬夜打遊戲。

家訪就定在了這個星期的星期五。星期五下午就兩節課,三點多就放學了。劉東帶着黎欣耀往他家走。

走了一小段路的大道,劉東就帶着黎欣耀拐到一條水泥小道上。這條水泥小道並不寬,路面狀況也算不上太好,已經出現了些小坑,應該是早年村裡集資修的路。

路的兩邊是大片大片的農田,遠處馬路上經過的車輛,不遠處一小片一小片的房屋羣,全都一覽無遺。

黎欣耀以爲劉東家就在前面不遠處的房屋羣中的一家,卻不想,經過這片居住區的時候,劉東還帶着她繼續往前走。這個時候,水泥小道已經走到盡頭了,再往前走,是一個小山坡,寬度和水泥小道差不多,只是沒再往上修路。

劉東帶着黎欣耀開始爬坡。爬上這個坡後,前面出現了一條蜿蜒的小路,劉東領着黎欣耀繼續往前走。

“你們家離學校還挺遠。”黎欣耀忍不住道。

“老師,不遠的,還要一小會,快了。”劉東說。

可能是怕黎欣耀覺得他家遠,小傢伙開始加快步子。

黎欣耀被迫也加速,她在心底裡暗自感嘆:年輕真好,真有勁。

當劉東指着前面的房子和黎欣耀說到了的時候,黎欣耀真的有些被驚訝到。

放眼向四周看去,這裡只有這一個房子,周圍再也看不見別的人家。而且,這唯一一個房子還是土磚砌的。大門門板底部的木頭朽掉了些,導致門板和地面之間留有了些小洞。老鼠和剛出生不久的小狗應該都能夠從這洞鑽進去。

這種房子,在她小時候就不多見了。至少,在她兒時記憶中,她見到的多是紅磚房。像這樣原始的土磚房,尤其是她還在大都市呆了那麼多年,帶給她的衝擊有些大。

劉東家的大門是半開着,一邊閉上,另一邊完全打開。

黎欣耀跟在劉東後面走了進去。雖然現在是白天,但房裡還是開着燈,昏黃的白熾燈並沒有把屋內照的很亮。黎欣耀隨意掃視屋內,這間大堂似乎並沒有窗戶,至少她一眼沒有看到。

屋子裡正對大門的那面牆上掛了一幅財神爺的畫像。畫像下襬了一張桌子,上面放了一個香爐。無論是畫像還是香爐,看起來都是久未打理的模樣。儼然成了屋內的一個無關緊要的陳設。至少看不出主人對它們有半分在意的模樣。

“爺爺,我的老師來家訪了。”劉東喊道。

劉東的爺爺坐在椅子上,他邊上還有一位年輕的男性。剛剛進來的時候,二人似乎正在交談,黎欣耀便沒有直接打擾上前,而是環視一圈屋內,等小傢伙和他爺爺說一聲。

年輕男人坐在爺爺的前面,背對着黎欣耀。

小傢伙這麼一喊,他也轉過身來。

兩個人同時一驚。

年輕男人竟然是楊寒簫,黎欣耀微微一笑:“你也來了?過來看診嗎?”

楊寒簫點頭,“過來看看他的情況。你這是?”

“我是過來家訪。”黎欣耀說。

楊寒簫看了一眼爺爺,嘆了口氣,說:“他家的情況我也瞭解些,你直接問我吧。爺爺中過風,現在身體也不大好,不大走的動路,說話也比較慢,比較難。”

黎欣耀想了想,點頭,和劉東的爺爺說:“爺爺,我就和楊醫生談一談,可以嗎?”

爺爺緩緩點頭。

“我們出去說?”黎欣耀指了指門外,房間裡昏暗的燈光總讓她覺得有幾分壓抑。

楊寒簫點頭,同她一起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