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密室出來之後,顏歆月就一直紅着臉悶頭在前面大步走着,孟靖謙則嘴角含笑的在後面跟着她。
走時候密室工作人員唱的歌現在還言猶在耳,顏歆月懊惱的閉了閉眼,臉上更紅了,她長了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丟臉的事情。
讓一羣二十出頭的小年輕揶揄着,她簡直是不要活了。
孟靖謙大步追上去,和她並肩走在一起,挑眉問她,“生氣了?”
顏歆月轉過臉,傲嬌的說道:“我纔沒那麼小心眼。”
孟靖謙聳肩,“也對,畢竟一個巴掌拍不響,一張嘴也沒法親,而且你也有配合我,沒有理由生氣,對吧?”
顏歆月回頭怨念的瞪了一下,繼續加快了自己腳下的步伐。
“晚上想吃什麼?”他沒話找話的問道。
這下顏歆月終於不扭捏了,想了想嘆氣道:“我也不知道。”
人生的三大難題:早上吃什麼,中午吃什麼,晚上吃什麼,大概已經成了世界性問題了吧?
孟靖謙挑眉,“那我給你做西班牙海鮮炒飯怎麼樣?”
顏歆月有些驚訝的看着他,“你還會做海鮮炒飯?”
“讓你吃一次你就知道了,走,買食材去。”他們正好在超市附近,孟靖謙話音剛落,便拉着她走進了最近的一家沃爾瑪。
沃爾瑪的人從來就沒有少的時候,爲了節省時間,兩人一進去就直接奔着海產區去了,孟靖謙挑好了蝦仁、貝殼、蛤蜊和魷魚,又買了一些雞胸肉以及火腿之類的輔料,便算是把前期工作做好了。
回家的路上兩人一直在討論西班牙海鮮飯的問題,顏歆月其實從很早以前就想學做這個了,可是網上找到的教程都比較繁瑣,所以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讓她怎麼也沒想到的是,孟靖謙居然會做這個。
兩人提着兩大袋子食材走進電梯,顏歆月仍然興致勃勃的向他求教着。
然而正當兩人聊在興頭上的時候,電梯忽然猛的一卡,接着便傳出了重重的金屬聲,電梯裡的燈胡亂的閃動起來,整個電梯都在晃動。
巨大的晃動讓顏歆月立刻緊張起來,她看着頭頂忽明忽暗的燈,驚慌失措的喊起來,“怎麼回事,出什麼事了?是不是電梯要墜落了?”
“沒事,別緊張,應該是故障而已。”孟靖謙隨手把手上的袋子丟到地上,緊緊地將她擁進了懷中,“我在這兒,別害怕,不會有事的。”
他拿出手機想要打電話,可是卻發現電梯里根本沒有信號,於是又去撥電梯裡的緊急電話,可是那邊卻怎麼也接不通。
“靖謙,我們會不會死啊……”顏歆月臉色蒼白的看着他,眼神都已經變得有些異樣了,她緊緊地抓着他胸前的布料,語無倫次的說道:“我害怕,好黑,不要打我,救命……放我出去……”
“沒事的,沒事的,不怕,我們不會死的,只是普通的電梯故障而已,不會有事的。”
他低下頭輕輕地吻着她的發頂,不停的拍着顏歆月的背,試圖勸服她,可是她整個人都抖得厲害,臉上已經蒼白的沒有了血色。
孟靖謙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她還有幽閉恐懼症,在這種全封閉的鐵盒子裡,自然是整個人都處於驚恐之中。
這樣拖下去是不行的,電梯裡空氣不流通,她又有心理陰影,每一分鐘都會發生危險。
孟靖謙拿起緊急電話又焦急的撥了一邊,不幸中的萬幸,這一次終於接通了。
“您好,物業保安部。”
電話一接通,孟靖謙便心急如焚的喊了起來,“我是九號樓的業主,這裡有一部電梯出故障了,我們被困在了電梯裡,請儘快派人過來搶修!”
那邊的保安轉頭跟其他人說了些什麼,很快便語氣急切地對他說道:“我們已經給電梯公司打電話了,我們的人馬上就過去,先生請您保持鎮定,不要慌亂。”
“好,一定要快一點!”
掛了電話,孟靖謙這才發現顏歆月的意識都已經有些不清明瞭,他抱着她坐在地上,心急的喊着她的名字:“月兒?月兒!你醒醒!睜開眼看我一眼!”
她渾身都是冷汗,額前的碎髮一縷一縷的黏在臉頰上,就像是一條瀕臨死亡的魚一樣大口大口喘息着。
“月兒,你怎麼樣?跟我說句話!”孟靖謙心急如焚的拍着她的臉,急切的眼睛都紅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顏歆月才氣若遊絲的叫了他一聲,“靖謙……”
“我在這兒,我在這兒!”孟靖謙喜出望外的應道,抓着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激動地說道:“你摸摸我,我就在你身邊,不會離開你,不要害怕!”
“有人打我……”她語氣虛弱的說着,睜開眼恍恍惚惚的看着頭頂忽明忽暗的燈,目光遊離着,“好多人……他們在打我,好疼……好多血……我們的孩子……”
她的話又讓孟靖謙聯想起了那一天可怖的場景,自從她二次流產之後,她就再也沒有提起孩子的事,他只知道她從來沒有放下過,可現在才知道,原來只有到這種瀕臨死亡的時候,那些挖心剔骨般的噩夢便會再一次的侵害她。
他輕輕將她抱起來,臉埋在她的肩窩,痛苦的說道:“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讓你痛,讓你流產,都是我的錯。”
顏歆月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呼吸也越來越急促,最後幾乎已經快要窒息了。
孟靖謙看她的臉都有些青紫,手忙腳亂的幫她解開襯衣最上面的鈕釦,又將她放平在地上,低下頭開始給她做人工呼吸。
他不停地將自己口中的空氣渡到她的口中,這樣反覆做了幾次,顏歆月終於慢慢轉醒了過來。
“靖謙……”她一睜眼,看到的便是一雙焦灼而又心疼的眸子,氣若游絲的說道:“你還在……”
孟靖謙把她扶起來靠在自己的懷裡,心如刀割的說道:“你都還在這裡,我怎麼可能丟下你!”
顏歆月靠在他的肩頭,扯着嘴角笑了笑,語氣虛無的說:“你……臉皮真厚。你丟下我……不止一次兩次了……”
孟靖謙又好氣又好笑,低頭吻了吻她的脣,苦笑道:“那你倒是告訴我,我什麼時候還丟下過你?你忘記了?上一次你被困在電梯裡,也是我救你出來的。”
他以前也學過心理學,她現在好不容易意識清醒了一些,他必須要不斷地跟她說話,分散她對恐懼的感覺才行。
“上一次?”這一下顏歆月的注意力成功的被他轉移了,她有些困惑的看着他問:“上一次是你救我的?可我醒來之後看到的人明明是景呈。”
“以後不許再叫他這麼親密!”他完全放錯了重點,霸道的命令之後,纔有些幽怨的說道:“那時候你對他根本就是百分之一萬的信任,我跟你說這些,你怎麼可能相信我?”
шωш ▲ⓣⓣⓚⓐⓝ ▲C〇 顏歆月怔怔的看着他,“真的是你?”
孟靖謙微不可聞的嘆息了一聲,苦笑着說道:“這麼多年,你還不瞭解我嗎?我是那種說一套做一套的人嗎?有些事我做了就一定會承認,如果我沒做,我也不會當一個小人,去搶不屬於我的功勞。”
他話裡話外都在諷刺陸景呈做人不夠光明磊落,顏歆月也不去反駁,仍然是靜靜地望着他。
“那時你被困在電梯裡,修理工又沒有立刻趕過來,我怕你在裡面會出事,所以強行扳開了電梯門,這才把你救了出來。”那天的事先讓想起來還讓他心有餘悸,喉結劇烈的滾動了一下,他又繼續說道:“把你抱出來之後,我本來是要一直守着你醒來的,可是我的手受了傷,魏伊一直軟磨硬泡的拉着我去包紮,陸景呈也說他會照顧你,我實在是經不住她磨,所以才走了。”
他說完,悲涼的苦笑了一下,“我沒想到陸景呈會那麼卑鄙,不僅沒有向你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還把自己標榜的那麼偉大。”
顏歆月這纔想起來,那時她其實問過陸景呈,是不是他救她出來的,可陸景呈當時並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是用一種模棱兩可的態度岔開了話題,導致她誤以爲救了自己的是他。甚至後來還一直那麼感激他。
一想到這些,顏歆月就覺得又懊惱又抱歉,擡頭哀哀的看着他道:“對不起,都是因爲我。”
“不是你的錯,你那時候也是被他矇蔽了。”孟靖謙坦然的笑了笑,反而去安慰她,“更何況,如果不是我一直在揮霍你對我的信任,你那時也不會對我失望,歸根結底,是我的問題纔對。但正是因爲這些教訓,我才知道錯了,以後會加倍對你好的。”
顏歆月感動的望着他,“靖謙……”
她水光連眼的眸子裡終於有了一絲難得的情意,孟靖謙心上一動,正要去吻她,電梯的門卻忽然被人打開了。
“抱歉二位,我們來晚了。”
門一開,檢修人員便立刻道歉,孟靖謙也沒有計較那麼多,抱着顏歆月便走了出去。
物業經理帶人把他們送回了家,有反覆道歉了好多次,這件事纔算作罷。
剛剛回家之後,孟靖謙便直接將她抱到了臥室,送走物業人員,他又折回來,坐到牀邊對她笑了笑,“你剛剛受了驚,先閉上眼休息一下,我做好了飯就來叫你。”
顏歆月窩在被子裡,虛弱的對他一笑,“好。”
西班牙海鮮飯做得很成功,顏歆月胃口大開的吃了一碗多,到最後實在是撐得不行,才意猶未盡的放下了碗。
因爲她剛剛犯了一次幽閉恐懼症,孟靖謙捨不得她再多做勞累,便主動提出了刷鍋洗碗。
顏歆月坐在餐桌邊,雙手捧着臉,有些好奇的問道:“你是怎麼學會做西班牙海鮮飯的?”
“我留學的時候,有一個室友是意大利人,學酒店管理的,西餐也是大廚水平,跟他學的。”
“噢……”顏歆月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又問道:“意大利人是不是真的像傳說中的那麼帥啊?”
她見過中國男人的沉穩居家,見過俄國男人的勇猛兇悍,但只是聽說意大利男人是世界上最浪漫的男人,從來都沒有見識過,所以有點好奇。
孟靖謙洗碗的手一頓,轉過頭不悅的說道:“怎麼?你想認識一下?”
“不是啊,我只是好奇而已。”
“反正我對意大利人沒有好感,男人比女人還騷包。”孟靖謙沒好氣的說道:“就拿我那個室友來說,大夏天穿一條花褲衩在街上亂竄,還以爲自己是在夏威夷度假呢。”
顏歆月忍俊不禁的笑出了聲,“意大利是時尚之邦嘛,可以理解。”
“哼。”孟靖謙冷哼一聲,“gay的比例也很高好嗎。我那室友就是一個不愛女子愛君子的奇葩。”
“啊!”顏歆月驚呼出聲,“他是同性戀?”
“不僅是同性戀,而且還是個攻,據說他最喜歡的就是東方男人,所以他爲什麼要跟我做室友,你能明白了吧?有一天我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他看着看着忽然就朝我靠了過來,還要親我,我去……那場景,簡直不忍直視。”一想起那些,孟靖謙就一陣惡寒。
顏歆月笑得更
歡了,前仰後合地說道:“你該不會是被他撲到了吧?”
“你覺得可能嗎?”孟靖謙涼涼的瞥了她一眼,“我直接一腳把他門牙踹掉了,當天晚上就收拾行李走了。我還以爲只有英國是gay都,沒想到意大利也那麼多。”
顏歆月笑笑,“沒想到你經歷還挺豐富的嘛。”
“我的經歷以後慢慢一點一點講給你聽,現在時間不早了,先去睡覺!”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洗完了鍋碗,大步朝着她走過來,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便直接將她打橫抱起來,徑直走向了臥室。
*
日子就這麼不緊不慢的過了快一個月,轉眼便已經到了秋天。
孟靖謙今天本來要帶顏歆月去看舞臺劇《圖蘭朵》,可是有一個民事案突然提前開庭,所以他便不得不讓顏歆月自己先去劇院,等他趕到的時候,觀衆都已經進去一半了。
顏歆月站在劇院門口百無聊賴的四下張望着,孟靖謙跑到她面前,上氣不接下氣的問:“我是不是來晚了?”
她笑笑,“還好,還沒結束入場,我們進去吧。”
其實孟靖謙一直對歌劇舞劇之類的東西不太感冒,之所以會主動提出來看這個,是因爲他有一天發現顏歆月在看一個舞團的招聘,她早已不去陸景呈的公司上班了,但夢想卻從來沒有放棄過,現在她想要爲自己活一次,所以想做一名真正的舞蹈演員。
那個舞團是起源於國外的一個大舞團,雖然建立時間並不長,可是近幾年卻在國內外獲得了不少大獎,在舞蹈界也算是小有名氣了。
而那個舞團也在籌備翻拍《圖蘭朵》,所以現在也在海選女主角。
自從孟靖謙發現這個事情之後,他就一直在爲她奔前走後,這次帶她來看舞臺劇,也是爲了幫她尋找一些經驗和靈感。
都說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但對於孟靖謙來說,這個熱鬧還沒怎麼看,他就已經昏昏欲睡的閉上了眼。
後半場他幾乎都是在睡夢中度過的,等醒來之後,圖蘭朵公主已經和王子幸福的在一起了。
他打了個哈欠,忍不住嘟囔道:“看樣子名劇也沒什麼好看的,還沒演出來什麼,王子和公主就沒羞沒臊的生活在一起了。”
顏歆月擦了擦眼角的淚,轉頭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最重要的部分你都睡過去了,當然什麼都沒看到。再說了,都說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正是因爲你滿腦子不正經,所以才就看到沒羞沒臊的地方了。”
孟靖謙撇撇嘴,小聲嘀咕道:“反正我就愛對你不正經。”
從劇院出來的時候,正好快要到晚飯時間了,附近就有一家不錯的粵菜館,孟靖謙便提出了去那裡吃晚飯。
秋天的天黑得越來越早,等兩個人吃完飯出來的時候,外面已經是華燈初上了。
“走吧,回家了。”
孟靖謙細心地給她拉了拉風衣,攬着她朝停車場走去。
正是下班時間,所以路上車水馬龍,行車的速度也很慢,孟靖謙倒也不急,慢慢悠悠的開着車,好像很享受這樣似的。
晦暗不明的路燈映照在車內,顏歆月轉頭看了看坐在身旁的男人,劍眉星目,鼻樑高挺,峻峭的側臉就像是刀削斧刻一般棱角分明,爲他平添了幾分冷峻。他已經褪去了他們初識時的青澀簡單,也沒有了結婚時的冷漠決絕,如今的他變得溫潤而又紳士,每一個笑容都那麼柔和,就像是畫報裡走出的中世紀的王子一樣矜貴。
她不禁聯想起了最近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曾經在她受了情傷的時候,是陸景呈一直陪着她。後來她被陸景呈傷害,反倒是他一直奔波在她的身邊。
她時常在想,或許她是時候放下過去,重新開始接受他了。
一想到這裡,顏歆月的脣角就忍不住逸出了幸福的笑容,今晚,她或許可以嘗試着把自己全身心的交給他。
他一直最期待的就是這個,希望今天能成爲一個美好的開始。
她越想越興奮,越想越期待,轉頭看向外面,臉上滿是笑意。
他們在九洲灣的房子是開發在新城區的,雖然是城市的另一個經濟商業聚集區,可是到晚上去依舊有些荒涼,再加上九洲灣的房子地價又高,所以除了一些富商貴胄,這裡基本上很少有普通居民。
越往城東走,周圍的景物就變得愈發的荒涼,道路兩旁除了又高又大的樹和昏黃的路燈,基本上見不到什麼路人,公交車也是十幾分鍾纔有一趟,私家車就更別說了。
顏歆月滿心歡喜的想着今晚的事,正在她全神貫注的時候,車子忽然被猛的撞了一下,這一下撞得很重,顏歆月毫無準備的猛地向前一栽,要不是因爲有安全帶,她估計都要從擋風玻璃上飛出去了。
孟靖謙顯然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撞擊震得不輕,還沒回過神來,後面那輛車忽然倒車,然後又加速朝他們撞了過來。
“砰”的一聲巨響,在這空蕩的馬路上顯得分外清晰,這一下比剛剛撞的還重,顏歆月一頭磕在了車上,眼前一陣一陣的泛着黑。
顏歆月捂着額頭去看他,“出什麼事了?”
這顯然已經不是普通的碰撞了,意識到這個問題,孟靖謙臉色一沉,一腳油門踩到了底,黑色的捷豹立刻像箭一樣射了出去。
這輛車顯然是有備而來,大概是從上一個路口就一直在跟蹤他們,或許已經等了他們一段時間,就只等着現在了。
“月兒,抓緊上面的把手。”
孟靖謙陰沉着臉色說道,雙眼冷厲的滿是銳光,不停地加快車速飛馳着,過於狠戾的速度,顏歆月甚至都覺得自己的心幾乎要跳出來了,兩隻手靜靜的抓着車上的把手,雙眼驚恐的看着前面。
這條路上的車少,所以路燈都顯得不是那麼亮,孟靖謙不停的提速,可是後面的車顯然不肯罷休,加快車速追上來,這一次從側面撞了上來。
這一下也撞得不輕,孟靖謙向前一撲,險些一頭撞上方向盤。
“媽的!”他擡手狠狠在方向盤上捶了一拳,咬牙切齒的將油門踩到底,試圖擺脫後面的車。
兩輛車就像是展開了生死時速一樣,在公路上你追我趕,可帕薩特到底是比不上高性能的捷豹,儘管一直咬得死,可很快就落了下風。
就在孟靖謙以爲終於要甩掉那條尾巴的時,經過一個丁字路口的時候,忽然從兩邊竄出來五六輛摩托車,每一輛車上基本都坐着兩個人,那些摩托車速度極快,一時間公路上滿是機動車引擎“嗡嗡嗡”的亂響。
摩托車從兩邊把孟靖謙的車包抄起來,那些飛車黨都帶着頭盔,孟靖謙從倒車鏡裡看了一眼,卻根本看不到他們的臉,只能狠狠地咬住牙根。
摩托車後座的人不知從哪掏出了一根棒球棒,接着駕車的就不斷的將車靠近孟靖謙的車,那些拿棒球棒的則開始擊打他的車頂和車窗。
“砰砰砰”的銳響從車頂和車窗傳來,副駕駛這一側的甚至在用球棒去砸顏歆月這邊的車窗。
“啊——你們是什麼人,要做什麼!靖謙,靖謙!”顏歆月驚恐萬分的尖叫起來,不停地朝孟靖謙靠去。
他們今晚顯然是被人守株待兔的埋伏到了,孟靖謙這個律師職業本來就算是高危職業,曾經也有不少對方當事人揚言要報復他,他結下的仇沒有一百也有五十,所以他一時間竟然有些想不到究竟是誰想要害他。
“別怕月兒,我不會讓你出事的!”孟靖謙決絕的喊出這句話,雙眼緊盯着前方,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試圖給她一些安慰。
他本想加快車速衝出飛車黨的包圍,然而就在他準備加速的時候,先前的那輛帕薩特忽然一腳油門衝了上來,接着一個漂移就橫在了他的車頭前面。
“哧——”
一聲刺耳的剎車聲劃破了詭異的夜空,車裡的兩個人因爲慣性都向前一撲,還沒等坐穩,那些飛車黨就停下了車,拿着球棒開始砸他的車。
耳中一時間充滿了金屬碰撞的聲音,兩個人就像是被困在鼓裡的人,外面危機四伏,他們只能依靠着這一方小小的區域來求安。
孟靖謙四下看了看,周圍很荒涼,這羣人有備而來,故意將他們截在了一段爛尾樓的附近,這裡只有兩盞破損的路燈,監控就更不用說了,可以說是被政府遺忘的角落。
他粗略的估計了一下他們怎麼也有八九個男人,每個人都在一米八左右,而且幾乎每一個都帶着武器,儼然有着一副要置人於死地的狠勁。
顏歆月瞪大雙眼抓着安全帶,心跳加速的幾乎都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一樣,這樣的場景簡直和三年前那場虐打如出一轍,無數的棍棒,無數的歹徒,讓她不禁又回想起了那場噩夢。
“靖謙,靖謙,我害怕……”她終於忍不住捂着嘴嗚咽出聲,眼淚一顆一顆的掉下來,驚恐而又無助。
這一刻就連孟靖謙也說不出“沒事”這樣的話來了,他不知道這些人什麼來路,更不知道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如果是要錢,那還好說,如果是要人命……看這情況,他們倆今天或許難道一劫了。
他先是慌亂了片刻,可很快就想起了報警,然而當他掏出手機一看,卻發現這片地區已經出了服務區,完全沒有信號。
“該死的!”他現在已經完全能斷定,這些人絕對是精心策劃過,纔敢來找他尋仇的。
窗外的擊打聲越來越大,副駕駛那邊的歹徒不知什麼時候拿出了一個破窗器,尖銳的鑽頭只是在車窗上砸了兩下,車窗上便立刻出現了蜘蛛網狀的裂痕。
那個男人又加大力氣再接再厲的砸了兩下,只聽“嘩啦”一聲脆響,玻璃變碎成了渣,接着那人就從窗外伸手進來去拉顏歆月的手臂。
“靖謙,靖謙!救我!”顏歆月手忙腳亂的去推打他,臉上滿是驚恐的淚痕,聲嘶力竭的哭喊道:“靖謙,救救我,我不想死……”
淚水縱橫的臉在昏黃的路燈下顯得格外悽楚,孟靖謙心下一驚,急忙解開安全帶去拉她。
“月兒!”
他用盡了全力想將她拉回來,那人的力氣很大,顏歆月半身幾乎已經被他拖了出去,懸在了空蕩蕩的車窗上。
“你放開我!放開我!救命啊!”顏歆月拼盡全力去掙扎,甚至試圖去咬那個人的手,奈何他戴着手套,她根本撼動不了半分。
女人的哭聲和砸車的聲音在空曠的地域上交錯不斷,顯得分外悽楚而又狂亂,蕭瑟的冷風不斷席捲着周圍,樹葉嘩啦啦的響聲更是爲這個罪惡的夜晚增添了一份恐怖和詭譎。
眼看顏歆月就要被那個男人從車窗拖出去了,孟靖謙撲上去一把攫住了男人的手腕,雙眼狠戾的盯着他,發了狠的用力一扭。
“啊——”
男人悶哼一聲,反手從兜裡掏出一把彈簧刀,對着孟靖謙搭在車窗框上的手狠狠地紮了下去。
孟靖謙只覺得一陣銳痛從手背上傳來,幾乎傳到了每一根神經末梢,疼得他眼前都有些發黑,冷汗立刻從額頭上翻滾下來,手背上轉瞬間便麻木了。
“你放開他!放開他!”顏歆月又
哭又喊,轉頭瞥到了後座上的一隻玻璃杯,抄起來便奮力砸到了男人的身上。
男人吃痛,終於鬆開了手,把彈簧刀從孟靖謙手背上拔了出來。
溫熱的鮮血瞬間噴涌出來,有一些甚至濺到了顏歆月臉上,她雙手顫抖的將他的手拿下來,眼淚不停地打在他的手背上,“靖謙,你怎麼樣,你流了好多血,你沒事吧?”
“沒事……我還好……”他的臉色蒼白的幾乎都沒了血色,整個人都在顫抖,可還是笑着安慰她,“只要你沒事,我就沒事。”
顏歆月捂着嘴,眼淚滾滾而落,哭着說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說這種傻話!”
手背上不停地涌出鮮血,甚至已經將他的衣服濡溼了,孟靖謙極力的讓自己打起精神,半晌之後終於想起了他車上的報警器。
那個報警器是前不久童非給他的,說是和公安部門聯網,如果出事,一定要第一時間按下。
他當時沒當回事,就隨手按在了車裡,沒想到竟然真的能派上用場。
他用沒有受傷的手在方向盤下面摸索了一陣,終於摸到了一個圓圓的小按鈕,用力的按了下去。
他不知道童非什麼時候才能帶人趕過來,但是在他們來之前,他必須要自救。
砸車的聲音越來越大,後座的車窗已經被破開了,歹徒試圖從車窗裡翻進來,被困在這裡只能是任人宰割,倒不如出去看看能不能談條件。
這麼一想,他立刻提高聲音喝道:“停手,我們先下車,有什麼話我們面對面的談!”
砸車聲終於漸漸停了下去,孟靖謙轉頭看了一眼顏歆月,“月兒,解開安全帶,我們下去。”
“可是下去會有事吧?”她就像是受了驚的兔子一樣,充滿了恐懼,“要不我們還是呆在車裡吧?”
“車窗已經被破開了,如果呆下去,等他們進來,咱們就更是做困獸之鬥了。下車跟他們談談條件,或許還有希望。”
兩個人解開安全帶,孟靖謙不敢讓她單獨下車,所以一直緊緊地拉着她的手,讓她跟着自己從駕駛座這邊走了下來。
這邊仍然很黑,路燈顯然已經不起什麼作用了,停在旁邊的摩托車都開着大燈,那輛帕薩特也開着車頭燈,這麼一看才勉強算亮一些。
孟靖謙握着顏歆月的手,將她緊緊地護在身後,顏歆月的背部則貼着車身,這樣多少有些安全感。
他目光戒備的盯着周圍的那些人,沉聲問道:“你們是什麼人派來的?”
沒有人說話,那羣人顯然也不打算交底。
顏歆月能感覺到他握着她的手又緊了緊,聽到他聲音又冷了幾分,“你們是爲了錢?如果想要錢,可以儘管開口,我一定會給出比你們東家更高的價。”
還是沒有人說話,孟靖謙心下大概已經有了底,這羣人要不就是心腹,要不就是給人報恩的。
“靖謙,怎麼辦……”顏歆月趴在他身後顫抖的問道。
如今他能做的也就只有拖時間了,希望拖得久一點,童非趕來的快一點。
然而那羣人似乎看穿了他的意圖,帕薩特的車主忽然對着那些飛車黨使了個眼色,那羣人拎着球棒朝他包圍過來,孟靖謙雙脣緊抿,繃着側臉向後退。
可身後就是車,他已經退無可退,那些人瞅準時機,其中一個忽然衝上來拉扯顏歆月。
“靖謙,救我!救我——”
“月兒!”孟靖謙驚叫一聲,衝上去對着那人肚子就是一腳,順勢將顏歆月摟在了自己懷裡。
其他人見勢也都衝了上來,期限孟靖謙還能反抗,可那些人手上到底都拿着武器,饒是他是散打冠軍,雙拳難敵四手,再加上他還要護着懷裡的女人,很快便落了下風。
儘管那些人一再下狠手,可顏歆月卻發現他們大多都是衝着孟靖謙來的,雖然也有人想要攻擊她,但是都被孟靖謙給擊退了。
顏歆月在他懷裡哭起來,“靖謙,你別管我了,你趕緊走吧,你還能跑,別爲了我留在這兒。”
他已經受了傷,只覺得渾身都在疼,冷汗順着額頭不停地落下來,可還是強硬的呵斥她,“你這女人說什麼傻話,我怎麼可能把你留在這裡,就是我死了,也不會讓你有事!”
他漸漸地打不動了,一個男人瞅準機會,掄起球棒對着他的腿彎就是狠狠一擊。
“呃——”
孟靖謙咬牙悶哼一聲,腿上一軟,一下跪倒在了地上,帶着顏歆月也摔了下去。
帕薩特的車主始終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看着,這一刻終於高聲命令道:“給我打!”
他話音剛落,那些人便衝了上來,千鈞一髮的時候,孟靖謙翻身撲到了顏歆月身上,將她死死地護在了自己的身下,流血不止的手則包裹着她的頭部。
數不清的棍棒拳腳落在他的身上,這一刻孟靖謙什麼都想不到了,腦子裡唯一的一個念頭就是好好保護着懷裡的女人,不能讓她有事。
他能感覺到那些實心的球棒重重的砸在他的肩上背上,有人在踢他踹他,還有人在踩他的背部,踩他的腿和身體。
他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打,即便是小時候和人打羣架,他都是佔上風的那一個。
“別打了……求求你們……別打了……”顏歆月被他護在身下,她的臉就貼在他的胸口上,她不停地哭喊求救,“你們會打死他的,求你們了,別再打了。救命啊……有沒有人,救救我們……救救我們……”
孟靖謙能感覺到身體上的痛感越來越密集也越來越強烈,混亂當中他甚至都能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他也不知道是哪裡斷了,反正全身都在疼,身體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知道顏歆月在哭,她哭的那麼厲害,眼淚完全打溼了他胸口的衣料。
他想告訴她不要哭,他會保護她,再也不會像三年前那麼無助,讓她被人虐打,可是他現在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能憑着最後的意念將她緊緊地保護着。
混亂中不知是誰用球棒在他頭上重重一擊,孟靖謙的頭猛的向下一沉,他只覺得腦中“嗡”的一聲,接着就有溫熱的鮮血順着額頭緩緩躺下來,然後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這場毆打不知道進行了多久,就在孟靖謙以爲自己今天真的要命喪於此的時候,遠處才終於有震耳欲聾的警笛聲朝他們緩緩行進。
以前他總是對童非說,他覺得警察的警笛聲是世界上最傻逼的聲音,可是這一刻,他卻覺得無比動聽。
那些歹徒頓時手忙腳亂,駕着車四散奔逃,不一會就跑的無影無蹤。
他的車報警聲仍然在響,刺耳又尖銳,不斷的提醒着這一場惡行的發生。
顏歆月慢慢從他懷裡擡起頭,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臉,想要喚他一聲,然而她只是輕輕推了他一下,他卻從她的身上重重的滾落在了一旁。
她手腳並用的從地上爬起來,爬到他身邊扶起他的肩讓他靠在自己懷裡,不停地拍着他的臉。
“靖謙,靖謙!你醒醒!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她的眼淚一顆一顆的掉下來打在他的臉上,和他的鮮血融爲一體。
“靖謙,你不要有事啊,你回答我一聲,我是顏歆月啊!”
“孟靖謙,你不要死,你不可以死,你死了我怎麼辦。”她抱着他不停地在哭,手忙腳亂的給他擦着臉上的血跡,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我還有好多話沒有告訴你,還有好多事沒跟你做,你不要這樣丟下我,孟靖謙,靖謙……”
“你……要跟我……說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虛弱而又無力地男聲才斷斷續續的傳了出來。
顏歆月手忙腳亂的擦去自己的眼淚,試圖笑着說道:“靖謙,你怎麼樣,警察來了,我們有救了!”
“你……沒事……就好……”他沒說一個字都感覺全身都在痛,他扯了扯嘴角,努力的朝她笑着,“我說過……不會……再讓你……受傷……我終於……做到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顏歆月從沒哭得這麼厲害和絕望,抱着他不斷的說:“我知道你都是爲了我,我相信你,你不要有事,我答應你,等你傷好了,我就……”
然而她的話還沒說完,孟靖謙就已經緩緩閉上了眼,頭一偏,終於不省人事。
顏歆月看着他安靜的模樣和垂下的手,眼淚緩緩滑落,終於撕心裂肺的喊出了他的名字。
“靖謙——”
淒厲而又絕望的女聲經久不衰的迴盪在天空,就像是泣血的杜鵑一樣,痛不欲生。
警車和救護車終於姍姍來遲,童非一衝下車就看到了跪在地上抱着孟靖謙不斷流淚的顏歆月,她的雙眼空空的,眼淚不斷的落下來,就像是沒了魂魄一樣。
*
空寂敞亮的書房裡,蔣祺翹着腿坐在桌前,悠然而又平靜的抽着煙,冷眼看着面前不斷走來走去的魏伊。
良久之後,他終於惱羞成怒,一巴掌拍在桌上,暴怒道:“你他媽的還有完沒完?繞來繞去走的老子眼都暈了!想兜圈子滾出去兜,別來這兒礙我的眼!”
魏伊終於停下了腳步,環着手臂不服氣的看着他道:“你明明答應我要弄孟靖謙的,你怎麼能說話不算數?”
蔣祺不悅的瞪了他一眼,“我已經派人去了,他被打的半條命都沒了,你還想怎麼樣?”
魏伊氣的胸口劇烈起伏了兩下,怒火中燒的說道:“我要的是他一條命都沒有!我留他半條命有什麼用!”
“你腦子是用來裝飾的?”蔣祺眼神冷厲的看着她,“我看你真是傻逼到了一定境界!他可是孟家二少!今天這件事我都不知道要怎麼解決,你還讓我直接弄死他?我告訴你,他要是一旦有個三長兩短,你就是有十條狗命都賠不起!”
魏伊氣急敗壞的哼了一聲,不甘心的說道:“但我也不想就這麼便宜了他!”
“我只答應幫你報復他,可沒答應你報復到什麼程度。”蔣祺冷笑一聲,冷冷的說道:“他這半條命是欠我的,至於你想要的,那就你自己動手,別想讓老子跟你踏進一趟渾水裡!”
他說完便站起身向外走去,經過魏伊身邊的時候,冷聲警告道:“今天這件事我已經說到做到,算是完成了你的要求,我的承諾兌現了,別忘了你的承諾!”
他說完便大步走出了書房,用力摔上了房門。
站在地中間的魏伊眼中終於露出了詭譎而又陰狠的冷光。
當初她答應蔣祺,她接近孟靜萱,成功坐上孟氏集團副總裁的位置,幫她搞到孟家的商業機密,而他則要幫助她取了孟靖謙的命。反正蔣祺因爲蔣祐的事情本來就跟孟靖謙有仇,更何況他還能得到孟家的機密,一石二鳥,所以便非常爽快的答應了下來。
沒想到臨門一腳,蔣祺居然手下留情了!
垂在身側的手忍不住暗暗握成拳,魏伊恨的心都在顫。
既然蔣祺靠不住,那麼這一次她就只能靠自己了。
孟靖謙選擇背叛她選擇顏歆月,那麼她就要告訴他,她得不到的,即便毀了也不會讓給任何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