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名這種小事,怎麼能讓蕭兄弟親自去呢。”梵閱立刻對鐵塔道:“你把蕭然組的成員都寫上吧,回去的時候報給組委會。”
“蕭然組?”蕭然很奇怪他用了這樣一個詞語。
梵閱解釋道:“既然是三人一組,組名就用隊長的名字了。”
“那你就寫慕容雪組吧,我不是隊長。”蕭然淡淡地道。
“啊?”梵閱有些吃驚,正要說話,卻見雲芸盯着自己,似乎自己要幹什麼,說什麼話,都被這個小女孩給看得明明白白了。
雲芸見得梵閱那種恨不得從每個人的言語,甚至是神情中挖掘信息的奇怪模樣,就覺得實在有些怪異,
“見所未見,見之常見……”雲芸別過了臉,小聲地念道,期望藉着這話,來淡化對梵閱的奇怪感覺,平復自己的內心。
此話正是那《九字悖語論集》中的第一誡。大致意思是,告訴人,任何怪誕奇怪的未知事物,都應該像對待已知事物一樣,來對待,只有這樣才能將它看得清楚。
她雖然說得極其小聲,卻被旁人聽得清清楚楚,蕭然與慕容雪倒也罷了。
梵閱與鐵塔聽了,都睜大了雙眼望着她,臉上是極度驚訝的神情。
梵閱彷彿失魂落魄地走了過去,幾乎是顫聲地道:“聞所未聞,聞之常聞。”
雲芸對《九字悖語論集》極其有心得,更是覺得這本書無比有趣,聽得梵閱嘴裡說出了當中的第二誡,驚喜地道:“你也瞧過那本好玩的書?”
梵閱此時的內心震動得翻天覆地了,激動地道:“你……竟也覺得有趣?”
這書,梵閱翻看了上百遍,也讓一些人看過,至今也沒人說這書有趣的話來。
此刻聽了雲芸也瞧過,雖然不知道這樣的奇書,她是從哪看到的,但這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與自己一樣,覺得這本很有趣。
知音,十年來,第一次碰上了與自己喜好相符的人。
梵閱顧不得許多了,立刻從懷中掏出了隨身攜帶的《九字悖語論集》,隨意翻開後,指着上面的寥寥數語,問雲芸作何解釋。
雲芸見他果然也在看與自己一樣的書,之前對他的厭惡感煙消雲散,好不掩飾地解釋與他聽。
梵閱激動地雙手顫抖,不住翻開讓她解釋。
連續說了幾條,雲芸的解釋竟然與自己的理解,相差無幾,甚至作爲一個單純,涉世不深的小女孩解釋出來的內容,彷彿還隱隱多了一些新鮮的東西。
梵閱再也坐不住了,幾乎是央求地,對雲芸道:“你可願意隨我去尊武堡?”
雲芸有些擔憂地問,“去尊武堡做什麼?”
梵閱激動地道:“做我的弟子,接班人,只要你願意,我可將一身的本事都傳你。”
這樣的天降喜事,雲芸從未遇過,也沒有自己決定過任何事,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便去看蕭然。
蕭然當然知道這是天大的好事,可畢竟自己不是雲芸的親人,不能爲她做主。並且梵閱不住對自己使眼色。便道:“雲芸,梵閱丞相雖然人品不怎麼樣,也有許多惡趣味、甚至有些讓人討厭,專門爲人找麻煩,並且……”
梵閱見蕭然將自己,越說越沒可取之處了,立刻打斷了他,沒好氣地道:“我有這麼差嗎?”
蕭然難得捉弄他一次,忍不住笑了,道:“不過梵丞相心底不壞,本事也不小,能收你爲徒,可是天大的好事。你父親知道,不知會高興成什麼樣呢。”
慕容雪聽得幾人對話,這才恍然,原來這個面善的人,竟然當今尊武堡的丞相——梵閱。
暗暗心驚蕭然竟然與梵閱稱兄道弟,據聞梵閱不是性子怪異,獨來獨往,與他稱兄道弟的人,可是一個也沒有的啊?
這一刻,慕容雪更是對蕭然看不透了。
尤其是昨夜與凝霜妹妹提到了“蕭然”的名字,就讓她整個人失神落魄了,問了她許久,也不見她回答自己……
慕容雪濃烈的好奇心起,讓她的胸口不住起伏。
梵閱此刻見得雲芸這個寶貝,其他的事都無關重要了,徑自拉了雲芸到一旁去,道:“來來來,我好好與你說說話。”
雲芸有些尷尬地以目光徵詢蕭然,見他微笑着對自己點頭,才放下心來,與梵閱去了另一邊,一同研究那《九字悖語論集》上的晦澀字句。
向來沉默不語的鐵塔,也對蕭然點頭示意後,徑自去了門口守護。
慕容雪性子直爽,見少了幾人,偌大的廳中,只剩下蕭然與自己,想起昨日南宮凝霜的奇怪表現,始終忍不住心中的強烈好奇,問道:“你可認得南宮凝霜?”
蕭然渾身微微一震,立刻呆住了,往常的淡然之色盡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彷徨之色。
慕容雪將他的一切都看在眼裡,心驚道:“瞧兩人不過只是聽了對方的名字,就如此反應激烈,莫非兩人竟然有過……”
但仔細一想,那南宮世家向來封閉,外人從不能進入,兩人又是如何認識的?
難道是每年一次的御道八門聚會?可是,從來就沒有見過蕭然啊。
慕容雪冰雪聰明,兀自思考兩人到底是如何認識的,究竟之間發生過什麼事。
好一陣,蕭然才悠悠地道:“她……她近來可好?”
慕容雪見他不似南宮凝霜閉口不提,甚至還來詢問自己,便立刻道:“凝霜妹妹還好,只是……”
“只是什麼?”蕭然有些失態了,臉上滿是關心的神色。
慕容雪從昨日就見蕭然始終淡然不驚,彷彿任何事都不在乎,又彷彿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卻不想,今日不過提了南宮凝霜的名字而已,他就像換了一個人,就像……就像一個癡情的多情男子一樣。
“其實我也不知道,只是現在的她與前年我見她時,不大一樣了。”慕容雪知道兩人關係匪淺,恐怕當中少不得許多男女情愫,也不瞞蕭然。
“她整日不出閨房,性子也比以前沉靜了許多,模樣雖然還是年輕美麗,可我總覺得她的心像是老了許多似的。”
這是慕容雪的直觀感受。
蕭然聽在耳力,先是一陣哀痛,卻又忍不住有些欣喜。想來,她受到薛志清的卑鄙手段控制,竟然還不能忘了自己,鬱鬱寡歡得如此厲害。
兀自想得一陣,心中的哀痛越發明顯了,恨不得現在就奔過去見她。
可他還是忍住了,她此刻已經嫁作他人,自己此刻即便見了她,即便兩人還未忘情,又能做什麼呢?
她一心只記得家族,最終選擇也是選擇的家族,而拋棄自己。
如今,再見面,難道又會改變了嗎?
或許,可能改變……但靈兒又怎麼辦?
蕭然感到思緒內心糾纏如亂麻,整個人的神識也是模糊慌亂不清,忘記了還有慕容雪在旁,臉上呈現出無比的遺憾、落寞、哀痛、不甘、憤恨……
蕭然濃烈無比的複雜神情,都被慕容雪看在了眼裡,並且深受其感染,更是認爲兩人之間必定有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並且至今也還爲斷開。
慕容雪最初見蕭然,欣賞他淡然不驚的氣度,也佩服他的修爲高絕,此刻又見他竟然如此癡情,只是聽得對方的名字,就沉痛如此了。
可偏偏兩人只是一味地壓抑,看得讓人捉急。
她胸中似乎憋了一口氣,大聲地道:“你若是對她還有情,爲何不去見她?”
“見了又如何?”蕭然苦笑,“她已嫁作人婦,難道我要陷她於不忠不義的危難境地中嗎?”
“你竟然不知道?”慕容雪恍然道,“是了,你自然不知道,凝霜妹妹現在還未嫁人。”
蕭然睜大了眼睛,像四周的空氣都被抽走了一般,胸口不住起伏,嘴裡也有些喘了,話也說不清楚了。
“你……你可是說霜兒……還獨自一人,並未嫁給他人?”蕭然感到雙目有些微熱,努力地控制自己,卻越發覺得雙眼模糊不清了。
慕容雪見他如此激動,心中不忍,一把拉住了蕭然的手,道:“走,我這就帶你去見她。”
按說慕容雪的力氣是絕對大不過蕭然的。
可蕭然也說不上來爲什麼,被她一拉扯,自己彷彿就沒了力氣,隨她一路跑下了樓,感覺陽光照在身上,竟然是無比的溫暖,空氣是如此的清新。
南宮凝霜的別館距離頗遠,兩人也懶得叫馬車了。
慕容雪展開輕功,蕭然也順勢展開了輕身功夫,仍由她緊緊地拉着自己奔跑。
越跑越快,兩人化作了清風似的,在人羣中穿梭不止。
不多時,便來到了南宮凝霜的別館外面。
守衛見到慕容雪,都認識她,也都恭敬地行禮。但見她還帶了一個陌生男子,立刻就攔住了兩人的去路。
“少爺曾吩咐過,不能讓任何陌生男子入內,還請慕容小姐理解。”
慕容雪從未聽過這樣的規矩,覺得有些詫異,不知那薛志清爲何會立下如此規矩。
她畢竟是客人,不能隨意闖入,有些失望地看了看蕭然,然後小聲道:“你在外等候,我去叫她出來便是。”
說着,便自行進入了,留下蕭然在別館外,如同迷茫的小孩,在外靜靜等待,心中卻五味雜陳,不知是何滋味。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霜兒,此去經年,你我再見,可還會如當日一般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