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罷，她長嘆一聲，扶了雲千歌起來，“歌兒，聽母后一句勸，你忘了她，好麼？這世間多少好女子任你挑選，何苦非得執念她一人？今生她與你註定是情深緣淺，無法相守的。”
雲千歌緊緊地抓住太后的手，“這世間多少好女子又與我有什麼關係？我只愛她一個人，我也只要她一個人。怎麼會是情深緣淺？只要母后願意，我和白丫頭自然能廝守終身，恩愛白頭。”
太后眸底的溫度一分一分地褪去，“可若是哀家不依，你又待如何？皇帝當真以爲那些人能擋得住哀家麼？”
雲千歌眼見苦苦勸說了半響無效，不由也冷了神色，“母后若是想要兒臣的命，便儘管對她動手好了。當初母后以白丫頭的性命相逼，兒臣纔不得不眼睜睜地看着她嫁給了別人，生生教她承受了一次心殤。兒臣心裡一直痛悔不已，絕不想再後悔第二次了。”
“你……”太后一手指他，氣堵在那裡，半響說不出話來，怒極反笑，“好好好。哀家生出來的好兒子，如今爲了一個女子，竟然這般頂撞哀家。哀家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呢？先帝呀。早知當初我又何必要救他出來，不如隨你一道去來得乾淨。”說罷背過身子伏在軟榻上哭泣，不防竟吐出一口鮮血來。
“母后。”
雲千歌大驚，忙撲過去查看，只見太后鳳顏懨懨，毫無血色，似已心灰意冷。她只瞧他一眼便無力地闔上雙眼，“你走。哀家不想見到你。”
他滿眼含淚地喚：“母后，快傳太醫來看看吧。莫要氣壞了身子。”
太后的眼角淌下一行淚來，聲音沉寂：“哀家死了豈不好？從此皇帝便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了，再不用看我這個老婆子的臉色。”
這話說得雲千歌心裡一陣又一陣地難過，他眸光掙扎，終是緩緩跪在榻前，字字剜心：“兒臣錯了，請母后息怒。以後再不敢頂撞母后，一切聽從母后的安排就是。”
太后這才緩了神色，睜開雙眼，和顏道：“皇兒，這就對了。你也不必太難過，這次是最後一次，她愛你甚深，即便日後知道真相，也定會原諒你的。”
雲千歌側過頭去，眼淚順着臉頰淌落，不置一語。他護她不得，他竟然又是護她不得……
太后又道：“你不也恨慕容御雲麼？殺了他的愛妻定比要他的命還教他難過。更何況，手刃愛妻的人還是……”
雲千歌卻再也聽不下去了，忙起身道：“母后好好歇息，兒臣這就出去替您傳召太醫。”說罷也不管太后的反應如何，他一邊用袖子抹去臉上的淚痕，一邊大步走出去。直到來到宮殿的拐角，再看不到那道緊迫逼人的目光，心底那股窒息的感覺才逐漸平息，開始大口吸氣。
恰好有一個小太監路過，雲千歌忙喊他過來，吩咐他去請太醫，隨即轉身離去。出了慈寧宮，竟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他站在玉階上徘徊了好久，竟不知該去向何處。身後是氣勢輝煌的瓊宇玉殿，碧瓦嶙峋，陽光灑滿下來，燦若霞光。而他獨身立在那兒，人來人往的皇宮，他卻唯有身後長長的倒影相伴。有生以來，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爲何有人會說皇帝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一瞬的悵惘過後，雲千歌收斂心神，很快離開了慈寧宮。結果他前腳剛走，淑妃就乘坐着轎輦前來向太后問安。淑妃深得太后寵愛早已不是秘密，如今又懷有龍胎，身份自然更是金貴。宮人一路殷勤地引了淑妃入內，滿臉堆笑：“娘娘來得真是不巧，皇上剛走不久呢。”
淑妃嬌容一白，倒似嚇了一跳，笑意勉強：“是麼？那倒真是不巧。不過皇上來慈寧宮向太后請安，母子二人定是有許多體己話要說。本宮若想見皇上有得是機會，方纔若來了未必討好。”
宮人們連聲應喏：“到底是娘娘識大體，奴婢們見識短淺，真真是羞愧得很。”
若在平時，淑妃必
定會和她們說笑幾句。然則她今日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腳步生風走得飛快，面容端肅。宮人們向來最會察言觀色，一見淑妃臉色不對，皆不再說話。
不一會兒，淑妃一行人已快到了太后寢殿。此時太醫正在大殿內隔着簾子爲太后號脈，門外早有眼尖的地跑進去稟報。待到淑妃走到門前時，那人恭恭敬敬地迎出來說：“太后請淑妃娘娘進去。”
淑妃點點頭，“有勞公公了。”
進門的時候剛好與起身出來的太醫迎面撞上，太醫忙跪下行禮：“微臣參見淑妃娘娘，娘娘金安。”
淑妃心下詫異，面上卻微笑着擺手，“李太醫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李太醫這才起身，慢慢退了出去。
見李太醫走遠，淑妃纖指輕勾，一旁的公公忙伶俐地湊過來，賠笑道：“娘娘有何吩咐？”
淑妃的目光投向遠去的李太醫，壓低聲音問：“本宮昨兒個來，並未見太后身體不適，這是怎麼一回事？”
那公公不由苦着一張臉，“不瞞娘娘，方纔萬歲爺來向太后請安時原還好好的，可到了後來大殿裡頭就傳來隱隱的爭執聲。緊接着萬歲爺就出來命人傳太醫了。”
淑妃眉色一緊，隱約猜出了緣由，再問：“聽到是因了什麼事起的爭執麼？”
那公公“哎喲”一聲，壓低聲音：“我的娘娘，皇上與太后說話從來不許人旁聽，就是給奴才們一百個腦袋也不敢去偷聽啊。”
此時太后已聽到外頭的聲響，忙問：“是淑妃來了？”
淑妃忙使了個眼色給那公公，示意他先出去，一面臉上蘊滿笑地走進去：“太后，是臣妾來探望您來了。”
早有人打起榻前的如意清荷錦簾，見淑妃進來，齊齊欠身：“給娘娘請安。”
淑妃忙笑着喚她們起來，又來到太后跟前略福了福身子，喊道：“臣妾給母后請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