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芳琴姑娘幾日前已被另一位公子包下，如今只專門伺候那位公子。旁的人……”她說着斜睨畫扇與白霓裳一眼，“旁的人只怕是無緣見到她的了。”
畫扇倒笑了，輕合折扇，“正好，我們與那位公子是故人，還勞哪位姑娘去替我們通報一聲吧。”
此時醉紅樓的老鴇滿面春風地迎了上來，“喲，兩位公子裡面請，不知公子們想點我們的哪位姑娘作陪呀？我們這兒的姑娘是又溫柔又漂亮，要不老身給您倆推薦幾位過去伺候着？”
旁邊的一個女子酸溜溜道：“媽媽，您就別白費心思了。人家兩位公子的眼光高着呢，尋常的庸脂俗粉可看不上眼，他們要見的是芳琴姑娘。”
果然老鴇聞言蹙了眉頭，賠笑道：“哎呀，兩位公子真不好意思。芳琴如今是另一位公子在包着，怕是無法來見二位了。”
畫扇望白霓裳一眼，搖扇輕笑，端的是風度翩翩，“無妨無妨。在下與那位公子是舊識。媽媽只須過去代我們通報一聲，說是故人到了。那位公子自會請我等上去的。”
老鴇聽畫扇如此說，忙滿臉笑容地差人去了。果然，不多時，那小廝回來回報道：“宇文公子請二位公子上去。”
剛推開門，就有一道挺拔的身影快步迎了上來。宇文飄雪的冷瞳略顯激動，見着身後的小廝方忍住，殷勤道：“兩位賢弟快快請進。”
待到闔上門，他方握住白霓裳的手，“無名，究竟出了什麼事？我收到你的飛鴿傳書，都快急死了。”
原來，宇文飄雪和白霓裳之間一直保持着聯繫。此番他就是飛鴿傳書告知了白霓裳他的所在，而白霓裳在出事後，亦在第一時間傳信給他，說是要出宮與他相會。
畫扇略有些吃驚地望着宇文飄雪激動的神色，心裡隱隱明白了些什麼。
白霓裳眼中浮現出隱隱的淚光，嘴脣顫動，極力忍耐着內心的傷痛
。她沒有說話，只是用餘光瞥了一眼屋內那柔麗的陌生女子，顯然是不放心她。
宇文飄雪留意到她的目光，忙解釋道：“無名，芳琴是我安插在長安的暗人，是可以信任的。”
此時白霓裳再忍不住撲進宇文飄雪的懷裡，千般苦楚、萬般失落頓時涌上心頭，不由得放聲哭泣：“阿牛哥哥……”
宇文飄雪又驚又痛，忙扶過她的肩膀，沉痛地問：“你的聲音，怎麼會……”
此時畫扇亦是掩面而泣，代替白霓裳回答：“姑娘中了毒，何止是聲音，就連容貌都……”
“什麼？怎麼會是這樣？”宇文飄雪的眸中簇起一團烈焰，望住白霓裳垂淚不止的臉，心痛無比，“無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會變成現在這番模樣？那雲千歌呢？他怎麼沒有陪在你的身邊？我把你交給他，他竟讓你蒙受這般大的傷害。豈有此理，我非殺了他不可！”
白霓裳忙抓住他，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漣漣而下，“不。阿牛哥哥，此事不怪他。要怪只能怪世事無常，我……我是父債女還罷了。”
“什麼父債女還？“宇文飄雪聽得一頭霧水，靈光一閃，喜道：“無名，難道你找到你姨娘了？並且還找到了你的親生爹孃。他們原來並沒有死，對麼？無名，恭喜你啊。”
白霓裳別過臉去，那一幕的血腥悽烈彷彿又在眼前重演，她的聲音寂如一灘死水，苦澀的淚水滴在脣瓣化作錐心的疼痛，“是的，我找到了。原來他們是沒有死的，可是現在……”
“可是現在怎麼樣？”宇文飄雪心頭一緊，覺察出今晚的變故必定是與她的身世有關。
白霓裳闔上雙眸，淚水依舊止不住，“可是現在因爲我的出現，他們全都死了。我，我親手殺了自己的孃親，逼死了自己的父親。然後我的親生妹妹給了我一刀，奪去了我的容貌，這世間所有的不幸和巧合居然都教我給遇上了。呵呵
……呵呵……”
一件件、一樁樁，於世間任何人都是致命的打擊。偏偏她的運氣這樣的好，一夜之間全給遇上了。痛失雙親、愛人背叛、容貌盡毀、紅顏白髮，如今的她真真是鮮血淋漓，滿身傷痛。傷在身上的傷口日久天長的總會癒合，可是心上的傷口看不見摸不着，汩汩流血，又有誰人能瞭解？
宇文飄雪的眸子瞬間暗沉幽冽，散發出凜冽的殺氣，他冷冷道：“這一切不是巧合，而是一場精心策劃好的陰謀。無名，你告訴我，是誰？究竟是誰如此歹毒地算計了你？”
白霓裳退開幾步，背抵牆壁，退無可退地蹲下身去，她的手不小心碰掉了頭上的帽子，滿頭白髮散落下來，如窗外的月光般悽美悱惻。她如一隻受了傷的小獸般雙手環抱着膝蓋，含了無限的傷悲與痛苦，字字泣血：“算計我的人是當今太后，是雲千歌的親生孃親，是……是我心心念念八年的姨娘。”
當今太后，雲千歌的親生孃親，是無名的姨娘？
一字一句如雷鼓般咚咚直敲在宇文飄雪的心頭，腦袋嘈的一聲頓時亂作一團。他再一打量白霓裳的模樣，瞳孔收縮，目光中似有幾分不可置信、痛楚、掙扎、迷惘……複雜地交織在一起，使得他清俊的面容微微抽搐。心神俱亂中，他聽見了自己微微發顫的聲音：“你，你的親生爹孃究竟是何人？”
白霓裳的聲音因爲哭泣而越發沙啞粗嘎，如破鐵在石頭上磨出的刺骨聲音，她含悲泣語：“我的爹孃，就是被囚禁在雲滄殿裡的前朝帝后－－慕容御雲與林月蓉。我，是他們的親生女兒，是當今皇后慕容蝶衣的孿生姐姐。”
“什麼？”宇文飄雪的臉色霎時白了，腿腳一軟，無力地跪了下去，跪在了白霓裳的面前。他黑亮的雙眸緩緩淌下一滴淚，沉緩無力地吐出一句令人莫名的話來：“無名，我對不起你。”
白霓裳怔在那兒，一時竟反應不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