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容逸亦吃了一驚,緩緩斂住笑容,問了:“哦,這是爲何?莫非朕的綿綿還配不上你不成?”
上官念歌慌忙跪下,誠懇道:“皇上恕罪,請皇上容念歌陳情。並非公主不好,而是念歌一介草民,出身卑陋,實配不上公主這般的金枝玉葉。還望皇上不要誤會了纔好。”
若非看在與白霓裳數十年來的交情份上,若換了旁的人當着他的面這般傷他愛女的心,納蘭容逸絕不輕饒那人。然而念歌,到底是故人之子,他不忍,亦不願爲難他。只是愛女當面被拒婚,他心中亦不免氣結,語氣不自覺就重了些:“休在朕的面前說這些虛假的客套話。什麼出身卑陋,配不上朕的公主。你爹當年如非厭倦了權利紛爭,一心要攜你娘退隱山林,只怕如今亦是當世顯赫的一代君主,而你,身爲他的愛子,終有一日定也是要君臨天下,你與綿綿俱是人中龍鳳,又何來不配之說?”
綿綿滿心的歡喜落了空,又羞又慚,早紅了雙眼,低頭站在那兒默默垂淚,倒是十分委屈難過的樣子。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有一個人會不待見自己。偏偏,那個人還是她一見傾心的男子,是她自小訂親的夫婿。聽他口口聲聲說自己出身微陋配不上她,怎不叫她難過?又叫她情何以堪?
納蘭容逸拍拍愛女的手,眼中滿是心疼之色,柔聲哄道:“綿綿莫要傷心,此事父皇自會給你一個交代,你且先回宮去罷。”
“來人,送公主回宮……”
“父皇……”綿綿急忙拉住納蘭容逸的衣襬,搖了搖頭,“父皇,兒臣不願回宮,兒臣有話,要問上官公子。”
納蘭容逸拿她無法,只得依了她,“好,你有什麼話,便與念歌當面當面說清楚了也好。朕想,念歌不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許是你們之間有什麼誤會也說不準。念歌,莫跪着了,地上涼,起來說話罷。”
上官念歌聽着納蘭容逸的話,心裡只覺難過得緊。
綿綿怕他跪得久了不好起來,忙
伸手要扶他,不想卻被男子不露痕跡地躲開,聽他很是客氣恭謹地道謝:“謝公主,念歌不敢當。”
綿綿輕咬下脣,將手默默收回,絞着帕子,心中只覺難過一陣勝過一陣。
“公主有什麼話,儘管問就是,念歌必定如實回答。”上官念歌略略拉開與綿綿的距離,恪守禮數地問。
將這兩個孩子的神態舉動盡收眼底,納蘭容逸不由暗歎一聲,只覺心中悵惘得很。莫非當年他的悲劇,也要在女兒身上重演麼?念歌這般抗拒綿綿,抗拒這樁婚事,顯然於綿綿並無男女之間的情意。
綿綿略一遲疑,擡眸望瞭如玉樹蘭芝般挺拔英俊的男子,心中柔情萬千,卻又無從訴起,只問:“那夜我被父皇攔在宮中,並未前往天香樓赴約,不知上官公子可去了麼?”
上官念歌依禮作答:“與人相約,念歌不敢毀言,自是去了。且還一直等到天香樓閉店關門才離開。”
最後一句,想了再想,他仍是決定加上。
不知爲何,聽他當真赴了那夜之約,且還等了自己一個晚上,綿綿心中只覺無限歡喜,歉然一笑:“對不住,我那晚沒能如約前往,讓上官公子白等了一番。”
說罷,她嬌嗔地瞥了含笑坐在榻上的納蘭容逸一眼,三分天真七分歡喜,“父皇,這事都得怪你。”
納蘭容逸輕捋下頜鬍鬚微笑,“呵呵,是得怨朕。念歌,原來你那夜出宮晚歸,原是等綿綿去了。早知你們相識在先,朕便不作那不討好的壞人了。”
上官念歌漲紅了臉,只覺得一切在納蘭容逸父女二人的說辭下皆變了味道,忙低頭吶吶道:“不礙事,念歌也只當是閒來無事看了一夜的花燈,並不曾將此放在心上。不過是小事一樁,公主與皇上亦無須介懷。”
綿綿聽出他話語裡的疏離生硬,臉上的笑意略黯了黯,遂沉默下來。
納蘭容逸拉過綿綿的手,安撫地拍了拍,沉聲問:“念歌,你與朕說實話,究竟爲何不
願娶朕的綿綿?可是之前她闔宮大吵大鬧着不願嫁你,教你心裡存下了芥蒂?”
綿綿深怕他是介意此事,忙道:“上官公子,我之前不知是你,我……是無心的。”
上官念歌輕輕搖首,“皇上與公主都誤會了,念歌之所以拒婚,不因別的,只因念歌心中早已心有所屬。此來長安,一來是父母之命,二來也是念歌自己的意思。”
納蘭容逸陰沉着臉,問:“這麼說,你們根本就無意結親,你爹孃是專程教你前來退婚的?”
上官念歌仍是搖首,眼中歉然更甚,“並非如此。爹爹與孃親並不知我早已心有所屬,他們是真心想履行當年的婚約的,皇上莫要錯怪你我爹爹與孃親。而我,卻是……”
“而你卻是一心前來退婚的,是也不是?哼,朕倒是好奇,哪家的女子竟有此等魅力,竟教你不願娶朕的綿綿,一心要娶她爲妻。”
上官念歌聽他已然動怒,心中亦覺理虧,忙跪下喊:“念歌自知有負皇上與公主厚愛,願聽憑皇上處罰。然而姻緣一事,由不得半點勉強,念歌不能心裡有着喜歡的人,卻娶旁的女子爲妻,如此對公主亦是十分的不公平,還請皇上明察。”
納蘭容逸拍案而起,“明察?你負了朕的女兒,還口口聲聲說是爲她着想。上官念歌,你真當憑着你孃的關係,朕便不敢拿你怎麼樣,是不是?”
“念歌不敢,請皇上息怒。”上官念歌伏首於地,口呼道。
綿綿亦起身跪下,拉着納蘭容逸的手,流淚哀求:“父皇,父皇息怒。保重身子要緊啊!”
納蘭容逸胸口一起一伏,一時竟氣得說不出話來。良久,他方緩緩吐出一口氣,道:“念歌,朕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心中喜歡的那女子,朕不強迫你與她分開,你可以娶她。然朕的公主畢竟是金枝玉葉之軀,亦受不得半分委屈。你須得向朕保證,成親之後,綿綿爲妻,她爲妾,在家中,她須得事事以綿綿爲尊,侍奉綿綿,你可答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