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步離的故事，天已大亮，光線從天際灑落照入客棧內，刺眼微疼，上官念雪和雲戀霓以手支頜，眸底俱是癡惘的神色，如深山中終年不化的白霧般茫茫無際。
上官念雪率先回過神來，眼眶溼潤，感慨萬千道：“莫怪爹孃會給我和哥哥起這樣的名字。上官念歌，上官念雪。原來懷念的是當年逝去的故人，雲伯伯和宇文叔叔。這些驚心動魄的愛戀，娘從來不曾對我們提起過，原來念歌哥哥與靈犀公主的婚事還藏有這樣的淵源。如此一來，倒真是不該怎麼辦纔好了。哎，若今生，我也能得這樣一個待我一心一意的人，那便好了。我倒不願入娘那般一生命犯桃花，只要一人真心相待就夠了。”
雲戀霓驀然起身，眸光堅毅，定定望着遠處的山頭，“旁的事，我都不管。只要念歌心裡喜歡的人是我，我雲戀霓今生絕不放棄，絕不將她讓給別的女子。無論那個人是公主還是什麼，我爹已經錯過了一世，留下一生的悔恨，我絕不給我的人生留下這樣的痛苦。”
上官念雪亦跟着起身，握住她的手，堅定道：“戀霓姐姐，我纔不管爹孃當年虧欠了納蘭傢什麼呢。我只知道，我要你做我的嫂子，我永遠是站在你這邊的。”
雲戀霓的眼眶漸漸浮上一層水汽，哽咽道：“念雪妹妹，謝謝你。”
上官念雪握緊她的手，展顏微笑，“謝什麼呢？如今最要緊的，還是想想怎麼化解這一場混約爲好。畢竟是我們理虧在先，若能不傷兩家的和氣便是最好。對了，當年的禹帝不還尚在麼？若能找到他，博得他的同情和幫助，只怕會事半功倍。”
雲戀霓蹙眉，“念雪妹妹這話倒是沒錯，只是我爹和他曾有那樣深的芥蒂，靈犀公主又是他的親侄女，只怕他未必肯幫我。”
念雪眨眨眼，狡黠一笑，“他興許不肯幫你，可若是我去求他呢？或者說，我替我娘去求他呢？”
“念雪妹妹，你可是有了什麼好主意？”雲戀霓驚喜地問。
“這個嘛，天機不可泄露。到時候，你們就都知道了。不過步叔叔，此事還須你的幫助方能實行。”
步離起身拱手，甚是誠懇道：“若能幫到小主子，步離自當鞠躬盡瘁，一切但憑上官姑娘吩咐，”
“步叔叔，我有一句話想問你。”
“上官姑娘只管問，步離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咬脣想了想，念雪方問：“已過了這麼多年，你說那禹帝對我娘可還會像當年那般刻骨銘心地愛戀着麼？他可是閱盡天下美女的皇帝，整個江山都是他的，他當真會這般多年如一日地眷戀一人麼?”
沒有任何遲疑的，步離答：“他會。無論過去多少年，禹帝對霓裳的那份情，只怕都是不會消逝的。你還小，不曾親眼見證過當年的那段感情，是以你纔會這般質疑。有些美好，它純淨得讓人不敢接近，不敢相信，可卻是真真切切存在着的。禹帝對你娘，便是如此。縱他作用天下，閱盡紅顏，可那一個人，在他眼底心裡，卻是任何人也及不上的。這一點，想必你娘心裡比誰都要來的清楚。”
念雪窗外墨藍天際的眸光動了動，心底禁不住震動了一下，迷惘的神情像極了當年的白霓裳，“如此，就好辦多了。”
那時的她，青春年少，並不曾想過這一次的短暫交匯竟會是一生的刻骨銘心。有時，不是這世間沒有美好，不是你定力過人不會動情，只是沒遇見那個對的人罷了。一旦遇見，你便再也逃脫不了。這一生，總有一個人，他會是你無法逃脫的劫數。
抵達洛陽，已是兩日後的事情了。
爲着更好的隱秘行蹤，上官念雪和雲戀霓皆易容成兩個其貌不揚的年輕男子，扮作步離的僕役。
步離回頭低語，“先找個地方歇歇腳，順便打探一下洛陽今日的情況。”
雲戀霓點頭，“好。”
這一次，步離領着她們去的地方是全洛陽最富盛名的天香樓。熙熙攘攘的人進進出出，清晨的天香樓生意
好得不得了，誘人的香氣隨風鑽入鼻尖，不由勾得上官念雪大咽口水，拉拉雲戀霓的衣角，小聲道：“戀霓姐姐，這裡的東西好香啊。我都餓了。”
雲戀霓禁不住一笑，輕拍她的手背安撫着，“一會兒定讓你吃個夠啊。”
這時，殷勤地店小二滿臉堆笑地跑過來招呼着步離三人，歉然道：“三位客官，真是不好意思啊。本店已滿座了，您三位還是換一家罷，實在是對不起啊。”
上官念雪一聽就老大不情願了，眸光一掃，立時指着二樓的包廂問：“什麼滿座了。那兒不就只有一個人在吃東西麼？我說店小二，你這是瞧不起我們是不是？”
雲戀霓亦順着念雪的指尖望去，只見二樓的雅間裡確實只有一名白衣公子坐着，身後站了十幾名侍從，看來是個大有來頭的貴公子。
步離挑眉，眉色間已露出了幾分冷色，“小二，這你這麼解釋？”
那店小二忙彎腰賠着不是，爲難地笑：“三位爺，二樓的包廂確實只有一位公子在用餐，可那位公子喜歡清靜，已經花錢包下了整個二樓的雅間。這做生意有做生意的規矩，小的絕沒有瞧不起三位爺的意思啊。”
步離點點頭，探詢地望着身後的上官念雪和雲戀霓，無聲徵求她們倆的意見。
雲戀霓拉拉上官念雪的手，道：“要不，咱們換一家……”
念雪哪裡肯依，柳眉淡揚，問那店小二：“這麼說，要是那位公子願意請我們上去，就不算是壞了你們的規矩，是也不是？”
那店小二遲疑着點頭，“是這個理。可是……”
“哪來那麼多可是？”念雪自地上撿起幾粒石子，朝那店小二揮手，“你讓開。”
那店小二不知她這是要做什麼，只得怔怔退開。
念雪笑了笑，彈指輕揮，只聽刷刷幾聲響，那坐在窗邊的白衣公子手中的筷子落了地，不由起身四處張望，怒問：“誰？是誰這麼大膽竟敢擊落本公子的筷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