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容逸心頭大喜,見她如斯憔悴,不由得又是心疼又是氣惱,語氣放柔:“白姑娘,本王在這兒,可感覺好些了嗎?”
情不自禁地握住了白霓裳朝他伸出的手,那樣的小心翼翼,那樣的視若珍寶,惟恐自己稍一用力就會握碎那一雙柔若無骨的小手,更惟恐會冒犯到她。
“白姑娘,你想和本王說什麼?”
那一雙昔日豔驚四座的明眸里布滿血絲,瞬間刺痛了他的眼,眉目籠煙,越發楚楚動人,她抓得他死緊,吃力道:“四王,請你一定要幫我把那幅刺繡送到鈺王手裡。我,求你。”
語畢,眼角緩緩淌下一行淚水,竟是血淚。
納蘭容逸痛到極點,似乎有人在肆意撕扯着他的心,不覺攥緊了另一隻手,鄭重許諾:“白姑娘,你放心。本王一定會幫你將刺繡送到三哥手裡的。本王一定會,相信我。”
“謝謝。”白霓裳的血淚仍在溢出,血和淚肆意盛放在如玉般素淨的容顏上,是何等悽美的畫面。
不由自主地伸手拭去她臉上觸目驚心的血淚,帶着滿腔隱忍的柔情,“別哭。我不要你的感激,只要你不再哭泣。霓裳……”
那雙深邃幽黑眼眸中所蘊含的似海深情就此展露無遺,白霓裳意識迷糊,卻仍瞧得清楚,心底透亮如晝。
驀然,納蘭容逸驚醒過來,縮回了手,起身道:“你好好休息,本王這就替你將東西送去給三哥。”
“四王等等。”
停住,強自鎮定道:“白姑娘,還有什麼話要囑咐本王麼?”
身後傳來長長一聲嘆息:“不要告訴鈺王,我欠他的已經太多太多。”
納蘭容逸沒有說話,快步離開了房間。抱着手裡的那幅刺繡,他恨不得能撕碎它。或者說,他恨不得能撕碎那害她心碎如斯的負心人--雲千歌。白霓裳這般好的女子,待他這般一心一意,換了這世間的任何一個男子,都不會捨得辜負她。雲千歌,他
如何能爲了權勢狠心傷害她呢?
“雲千歌。雲千歌。啊……”振臂狂吼,滿心的憤怒無處宣泄。
不遠處的侍女畏懼地睇着怒容滿面的納蘭容逸,不敢上前。
餘光淡掃,冷峻道:“什麼事?”
侍女被他淡淡一掃嚇得腿都軟了,發顫道:“稟……稟王爺,鈺王派人來取郡主的刺繡來了。”
暗暗鬆了一口氣,如此倒也省得他去對三哥撒謊了。語氣緩和下來:“你去替本王將刺繡送到來人手裡,當心些,不可出任何差錯,明白嗎?”
侍女接過刺繡,恭謹答是離去。
南陌國元貞九年,鎮守邊關的皇叔納蘭祺舉兵造反,率三十萬大軍浩蕩南下。一時間,朝堂上暗潮洶涌、風雨飄搖,文武官員分成了主戰派和勸和派,兩方爭執不下,最後在皇帝和納蘭容鈺的合力促成下,終是決定出兵平亂。可邊關叛亂的消息卻終究沒有傳到老百姓耳中,是以人人皆沉浸在皇家即將辦喜事的喜慶氛圍裡。山雨欲來風滿樓呀,無人意識到一場殘酷的戰爭即將來臨。
寄住清輝園的日子悠閒而清靜,白霓裳的病來得快,去得也快。卻沒有人告訴她,在她昏迷不醒的時候抓着某人的手喚了一夜旁人的名。她在流淚,某人亦跟着心碎。
轉醒後的第二天,剛能下牀走動的白霓裳,就與納蘭容逸說了她要進宮面聖的事情。似是已經被知會過一般,納蘭容逸雖蹙着眉頭,卻極快地答應了下來。
於是,白霓裳乘坐馬車進了皇宮。兩個時辰後,她又乘坐馬車回了清輝園,還帶回了皇帝的一道聖旨,成爲了南陌國有史以來第一位隨夫君出征的王妃。
沒有人知道她究竟是和皇帝說了些什麼,只知道那**出宮後,皇帝便下旨解除了對皇后的幽禁,並親自前往探望,留宿鳳儀殿中數日。闔宮皆知,帝后冰釋前嫌,恩愛如初。不,應該說是恩愛更勝以往。
鈺王府
舉杯暢
快飲盡,笑道:“本王就知道她能辦到的。”
相較納蘭容鈺的高興,納蘭容逸的反應則明顯冷淡許多,搖着夜光琉璃杯裡的美酒,他問道:“三哥,你是怎知她能辦到的?她若辦不到的話,你就不擔心皇兄會對她不利嗎?”
言語之間,頗有責怪之意。
納蘭容鈺意味深長地瞥他一眼,頷首示意左右再往他的杯中傾酒,微帶驕傲:“四弟,因爲我比你更瞭解她。白霓裳,絕非尋常女子可比。只唯有她,才配將來與我一同俯瞰江山。”
嘴角微動,終是忍住不說,低頭默默喝酒。他自然知道她不是尋常女子,他也知道她身負武藝,一般人傷她不得。可他,就是做不到如納蘭容鈺那般的冷靜。他深怕,她會有個萬一。而這個萬一,他賭不起。
勾脣嘲諷一笑,今生,他只怕永遠也學不來三哥和雲千歌的狠心。所以江山美人,皆不會屬於他納蘭容逸。
知道對方心裡想的是什麼,卻都選擇避而不談。兩個愛戀着同一個女子的男子,他們既是兄弟至親,又是情敵。兄弟情誼與愛情,哪個,他們都不願放棄。可最終,又是否能哪樣都不失去?
回去的時候,納蘭容逸已是醉意微薰了,腳步虛浮,又不許人扶他。一路跌跌撞撞地走着,涼爽的夜風拂面而來,頭腦突然清醒了許多。
“王爺吉祥。”侍女恭謹地福身喊道。
略一揮手,不知不覺,他竟走到了清輝園的門口。望着那一片燈火闌姍,納蘭容逸卻不禁止步不前。
駐望許久,低聲一嘆,說出了他這一生的寫照:“平生不會相思,纔會相思,便害相思。”說罷,轉身落寞離去。
而好巧不巧的,這一番話偏偏教出來給白霓裳拿東西的琳心聽到了。
琳心推門進來的時候,白霓裳正與畫扇坐着說話,言笑晏晏的,很是高興。
“琳心,你怎麼去了這麼久?”白霓裳隨意地問了一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