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漢撓撓頭, 轉眼又兇起來。
“聽說過父債子償吧，你老子既然還不了，那就你來替他還也成。”
祁硯這會兒已經把氣給喘勻了：“他欠你們多少錢？”
男人咧嘴一笑, 笑的嚇人：“不多, 五萬。”
五萬。
祁硯算了算自己的存款, 差的太遠了。
他環顧四周望了一圈, 後面的屋裡明顯能聽見不小的動靜。
裡面有人在, 察覺到這一點，他莫名覺得心寒。
“我們能不能換個地方說話。”他說，“去我家, 行不行？”
男人打量了他一番，不懷好意：“行啊, 怎麼不行, 反正去哪你們都跑不了。”
一羣五大三粗的壯漢收拾東西, 拉着人走了。
那個剛剛進屋要水的漢子，走之前沒忘記把盆給扔過去。
從門外扔進去, 跨過院門，直接砸上了躲在後面偷聽偷窺的人。
“啊——唔。”吃痛的大叫一聲，反應過來後連忙把自己的嘴給捂緊緊的。
老闆推推他：“去看看人都走了沒。”
捂着嘴的男人貓着身子趴到門邊：“……走了。”
頓時鬆了一口氣。
“這姓祁的真是不要命了，敢招惹這羣人。”老闆喘着氣鬆了神，提醒道：“以後咱們家不給姓祁的來, 偷摸着來了也得給他轟出去！”
太嚇人了, 他活那麼多年, 乾的最逼近法律邊緣的事情, 就是開個這個私人牌室, 他可招惹不起剛剛那幾個手裡抓斧頭的人。
惹不起惹不起。
祁硯和劉嬸一人扶一個，後面緊緊跟着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 磕磕絆絆的回了家。
他還給一羣人倒了熱水，又義正言辭的保證一番，男人才放他出去籌錢。
“天黑之前你要是還沒回來，我就讓你媽變得跟你爸一樣。”男人痞着笑指指祁父的腿，那裡空蕩蕩的少了一截。
祁母坐在凳子上，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腿。
有點冰。
“小硯……”
祁硯給她遞了一個放心的眼神，然後拎着包出了門，包裡有沈長安送給他的軍刀，但是眼下這種情況很明顯他不能直接把刀拿出來。
今天天氣是真的很好，但是這愈漸下降的太陽讓他覺得刺眼。
他拎着包走出巷子，去了路口，現在紅綠燈面前他才感覺到自己的體溫逐漸回升過來。
他爸迎接他的“驚喜”真的是太大了，大到他差點消化不了。
他知道自己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找人借錢，儘快在天黑之前把錢給湊齊，然後去換父母的平安。
可他的腦子就跟中了麻藥一樣動也動不了。
能找誰呢。
誰能願意借他這麼一大筆錢。
前面的紅燈跳了，變成了綠的，他還沒動。
背後有人氣急敗壞的按着小喇叭：“走啊，燈跳了看不到啊，瞎了就不要出門行不行？！”
祁硯轉頭看向後面，騎着紅色小電驢的中年男人罵罵咧咧的說了聲“晦氣”，然後繞過他騎走了。
路燈旁邊閃爍着數字還有十秒。
他盯着那燈看了得有三秒鐘，然後突然就衝了過去。
他好像知道自己或許可以找誰幫忙了。
他一邊往前走，一邊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老師您好，我是祁硯，請問您知道唐校長的電話是多少嗎？”
祁硯記得那一天，他已經連續好幾天忍着餓沒有吃午飯了，因爲祁母忙着打工忘記了要給他生活費，導致他連辦飯卡的錢都沒有。
是他，是唐校長，護着他的自尊心給他辦了飯卡，還和藹親切的告訴他：
“以後有困難就來找我。”
他那時候就想，以後拿了獎學金一定要好好報答唐校長。
可沒想到，獎學金還沒下來，自己又不得不去麻煩他了。
不一會，手機收到了一條短信，裡面只有一串號碼。
祁硯猶豫了一會，還是撥了。
電話的那一頭很快就被接通，唐校長的聲音祁硯很熟悉：“您好，請問哪位？”
祁硯覺得喉嚨被堵住了，有點費勁：“您好唐校長，我是……我是祁硯。”
對面一愣，似乎因爲接到了他的電話而感到驚訝。
他捏了捏手機，滾了滾喉結，說出了他的請求，拋開了他爸爲了賭博所以借高利貸這件事，其他的全都說了。
他現在是在請求幫助，所以他得坦誠。
他爸的行爲連他都覺得失望，所以他選擇了隱瞞。
等他說完了，對面明顯靜默了好一會，他就站在原地，等着回話。
老唐抓着手機深吸了一口氣，不由自主的跑出了心疼：“好，你看我是轉賬給你，還是直接打到卡上？”
祁硯只覺得眼眶在瞬間漲了起來。
他顫着聲音道謝：“現金，我需要現金。”
“謝謝唐校長。”他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謝謝唐校長。”
低落的情緒順着電話傳過來，連帶着老唐周圍的空氣都多了幾分壓抑。
壓抑的他胸口發悶。
“祁硯你告訴我地址。”他繃着喉嚨，忍住心疼：“我取了錢就給你送過去。”
祁硯給他報了地址，然後捧着手機一遍又一遍的說着謝謝。
“謝謝唐校長，謝謝您。”
“真的太謝謝您了唐校長。”
“唐校長……”
一遍又一遍，他一直在說謝謝。
老唐掛了電話，沒有立馬動作，反而在沙發上坐着沉默了好一會兒。
胸口還是悶，悶的他都不能正常走路了。
他還是個孩子啊，跟他的寶貝唐溫一樣的年紀。
怎麼就總是在吃苦呢？
老唐夾着公文包出門的時候，撞上了跟秦遼在外面逛街剛回來的唐溫。
今天兩個人玩的開心，見他走的慌張就多嘴問了一句：“爸，今天週六你這是要去哪啊？”
帶着公文包，穿着休閒裝？
頭髮也沒有打理。
她覺得稀奇，很少能見到老唐這麼不顧形象的時候。
老唐趕着去銀行，沒時間跟她細細解釋，隨便抽了雙鞋子彎腰就換，一邊應付她說自己出門有急事。
唐溫點點頭，就沒多問。
她看出來了，確實是急事，急得他休閒褲配皮鞋女了都。
老唐摔門走了，唐溫覺得沒趣，一邊往樓上走一邊給“小媳婦”發信息報平安。
今天送完他之後在回家的路上接了秦遼的電話，兩人一拍即合就去了電玩城，他什麼也沒說，只強調了一句讓她回家了告訴他一聲。
她乖得很，這不，剛到房間就報平安了。
只不過，她心裡突然覺得怪怪的。
平時就算不是秒回但也絕對不會超過半小時不回信息的人，今天過了很久都沒個動靜。
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