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的這幾天, 唐溫沒敢主動聯繫他。
她害怕。
一直以來,她總覺得一切都跟上輩子不一樣了。
他參加了上輩子沒有參加的數學競賽,儘管沒有走到最後。他還變得開朗, 不像上輩子那樣帶着沉悶鬱鬱而終。
可現在祁母的離世, 讓她感覺到了無邊的惶恐。
她記得, 上輩子的祁硯就是在高考之前失去了母親, 而在此之前, 他也沒了父親。
最後,還是老唐先看不下去了。
他說:“去找他吧,去看看他。”
那個孩子, 現在心裡說不定得有多難過。
老唐不知道唐溫心底的真正考量,但他的建議卻像是給了自己一個無邊的動力。
她說了聲好。
小巷一如既往的安靜, 出租車照舊是停到了巷口就不願意再往裡頭送了。
唐溫穿着去年他送給自己的大紅色羽絨服, 還有那條圍巾, 把嘴巴和耳朵都給捂得嚴嚴實實的密不透風。
他家好像連親戚都沒幾個親近的,唐溫到的時候, 連大門都是緊閉着的。
她擡手,剛準備敲門,門就從裡面開了。
裡面的人臉色帶着一股不正常的白,憔悴的多了一圈黑眼圈,開門的動作還保持着, 好一會兒, 他才問:“你……”
你了半天, 卻又說不出話來。
唐溫提提手裡的袋子:“你, 吃了嗎?”
問完, 她從他的咯吱窩鑽了進去,而他還在愣神。
她又問:“是你去燒水還是我去?”
“……”祁硯終於緩過神了, 他又把門關好,說:“我去燒,是泡麪嗎?”
唐溫拿出一盒給他看:“是番茄味的。”
他什麼也沒說,扭頭去了廚房。
唐溫站在原地長長舒了一口氣,看起來除了憔悴了點,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她折身把大門從裡面給拴上,徑自進了客廳,袋子裡裝了兩盒泡麪還有滷蛋,是她剛剛從巷口的小賣部隨手買的,她給拿到了桌子上,
吱呀。
是廚房的門開了。
祁硯端着開水過來,悶不吭聲的開始撕包裝。
撕拉——
把兩個都泡上,又把垃圾拿到外頭扔掉,自己扯了張凳子就坐到她旁邊盯着她看,目光灼灼的讓她躲都躲不掉。
唐溫搓搓手,被他盯得無措,過了好像有很久才聽到他開口問:“你怎麼來了。”
這個時候的他,一點精神也沒有,私心裡他並不希望被她看見這樣的自己。
“我,我來看看你。”
現在說什麼安慰都是虛妄,老唐一直說,不管是什麼安慰,都比不過有人陪在他身邊。
空無一人的時候,他只能倚靠自己,有人陪着的時候,他才能鬆懈一些。
就比如現在。
他的聲音有點模糊不清:“唐溫,我沒有父母了。”
很平靜,像是再傾訴着一件最尋常不過的事情。
唐溫覺得難過,那種難過就好像是自己沒了母親一樣,胸口悶得說不出話來。
他輕輕的說:“唐溫……”
“我沒有家了。”
有父母的地方纔是家,他再也沒有家了,他的家早在祁母狠下心來對着自己的手腕劃下去時就已經沒有了。
沒有了,再也沒有了。
唐溫沒說話,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的手塞進他的手心裡,一點點同他的貼合,再收緊,給他無聲的力量。
祁硯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用力把人攬進懷裡箍得緊緊的,滾燙的感覺暈灘在脖頸的位置,唐溫知道那是什麼。
雖然肩膀被他箍得有點疼,她也沒動。
哭吧,她想,哭出來挺好的。
他就這麼抱着她安靜的哭,一點聲音也沒發出來,察覺到脖頸處的溼意漸漸消失,一直放在他身側的手在他後背拍了拍。
“祁硯,泡麪好了。”
“再等會兒。”
再讓他抱會兒。
唐溫主動往他懷裡縮了縮,離得更近了,從沒像這一刻那麼聽話乖巧過。
直到他醞釀好了自己的情緒,才分開。
屋裡已經飄滿了番茄泡麪的味道。
兩個人埋頭吃麪,時不時有一聲提溜麪條的聲音,倆人默契的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唐溫來的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這麼一會功夫再耽誤耽誤,外面的天已經黑了,冬天的太陽總是落的很快,讓人猝不及防。
祁硯抱着泡麪盒子,視線落到了她的身上:“你……今晚,還回家去嗎?”
說完後,只一秒,他就把臉給轉回去了,不太自在。
唐溫指節動了動,眨眨眼。
回嗎?
還回嗎?
她問:“……我睡哪裡?”
如果不回去的話,這裡只有兩個房間,他父母的,還有他的。
他父母的房間她是肯定不願意住的,那他的……
抱着泡麪盒子的手漸漸收緊,他回:“我房間,行嗎?”還知道要徵求人家的意見,不算太霸道。
唐溫差點把整張臉都卡進泡麪盒子裡,碗裡還嗡嗡冒着熱氣,一股腦的全都打在她臉上。
她回了個“哦”。
那就留下吧。
反正也不是沒留過。
屋裡的擺設還跟從前一樣,不夠寬敞的沙發依舊堆靠在牆裡邊,她就坐在他的牀邊捧着臉看他鋪被子,還像上回似的,祁硯進屋十分自覺的抱了被子就往沙發上去。
鋪好被子,他直起身轉了轉胳膊。
一回頭,對上她的眼。
她伸手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我們,聊聊吧。”
他愣愣的坐過來,問:“聊、什麼?”
偏頭,外面天已經黑透了。
她該睡覺了。
“聊我們的事。”不知道是不是屋裡只有他們兩個人的緣故,明明唐溫的聲音很小,他卻總覺得每一個字都能聽的清清楚楚的。
他順着她的話又問,“我們的事?”什麼事?
她也像別人一樣,覺得他命硬,會克自己身邊親近的人嗎?
這個念頭一閃,祁硯只覺得心臟一下抽緊了。
別人這麼說他沒關係,他不在乎。
可如果她也是這麼想的話,那他……
手心攥的越來越緊,眉頭皺的快能夾死蒼蠅了。
“祁硯……”明明是準備好纔來的,偏偏現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憋了半天,她才憋出來一句話,“你、你……介意做上門女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