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放手之前，他沒忍住又摸了一下她的腦袋，動作自然，“是我嚇到你了。”
他已經脫了校服，所以現在她能看到的只有他的臉，至於他的臉，剛剛照着鏡子，他自己看了都覺得不太舒服，更別提她了。
唐溫繃着臉直搖頭。
太沖動了，剛剛是她太沖動了。
都怪自己看見他躺在牀上死氣沉沉的時候，突然就想到了前一世。
前一世，祁硯跳樓自殺後，親眼見證了全過程的唐溫開始整夜整夜的睡不好，每每入夢，總是鬼魘纏身不得所懈。
午夜驚醒，枕頭總是溼了一灘又一灘，他展開雙臂撲下天台的姿態彷彿是撲向自由，她只能被強制的困在夢境裡，見證他一次又一次的奔向自由。
她開始失眠，哪怕身體再累，可還是睡不着。
漸漸的，她開始吃不下東西，就算是她最喜歡的食物擺到面前，也仍舊提不起絲毫興趣，像是一場拉鋸戰，吃完了一定會立馬就吐出來。
“唐溫，我們以前認識嗎？”她越是這般失魂落魄，他就越是好奇，“我總覺得，你好像很久以前就認識我了。”
能不久麼，上輩子他可是死了都沒放過她，硬是在他死了以後還把她給折磨了好幾年才願意給她個痛快。
“我第一次看見你，是在辦公室，你突然出現在門口，連老師都不放在眼裡，我行我素。”他像是陷入了回憶裡。
“我……”
他又說:“你知道的吧，從一開始就知道，我的家庭情況……很糟糕。”
心裡密密麻麻的盛滿了酸意，他側頭看過去，非要看清她的每一個神色。
“你明明知道我這麼糟糕，爲什麼還願意幫我呢？”祁硯想不明白，從她那天傍晚突然出現在巷口時，他就一直在想，“我想不明白，後來索性就不想了。”
旁人說，她只是圖個新鮮，新鮮過了也就不會再找他了，因爲這位嬌嬌女身邊從沒出現過像他這般落魄的人，吃慣了鮑魚蝦翅的嬌兒總是忍不住想嚐嚐藏在深巷裡路邊攤。
因爲羨慕，所以唐溫出現，他便接受着。
因爲想不明白，所以唐溫不來，他就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過。
悲和喜他都只讓自己一個人知道，不主動，不挽留，不詢問，也不擔憂。
可剛剛她那麼慌，那麼害怕，他突然覺得自己或許可以嘗試一下……
“所以唐溫，我真的想不明白爲什麼，你能不能告訴我，大發慈悲的告訴我真相……”
他極慢極慢的擡頭，眼裡堂皇不安的閃出奇異的微光。
爲什麼？
唐溫愣在了牀邊，喉嚨像是被人塞了棉花堵住了，癢癢的扒在那。
爲什麼幫他啊，她明明最討厭多管閒事了。
當然是因爲，她怕了啊。
唐溫以前是不信天命的，可是伴隨着她開始失眠，失語，厭食又得了幻想症的時候，她信了，更別提老天給了她重來的機會。
這命，或許由不得她不信了。
所以萬一他這一世也在她面前死去怎麼辦？
她是不是還得重複一次上輩子他死了之後自己所經歷過的一切？
她就是膽子再大，她也不敢賭。
所以當她發現自己重新活過來的時候，她就告訴自己，這輩子她一定要把人給盯緊了！！
護着！護着！
至少要護到高考結束！
可她並不能把這些都告訴他，如果她說了，只怕會被當成是怪物的吧？
可看到他滿眼希翼的用着極度委屈的語氣說出這句話，她突然就說不了謊。
“祁硯，你聽說過一句話嗎。”
他壓着眉眼，抿起了脣，右手垂在了病牀邊緣，問道，“什麼話？”
“佛說，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唐溫平了平呼吸，認真的說，“也許，我就是老天派來拯救你的呢。”
……
唐溫在他饒有深意若有所思的目光下，落荒出逃。
現在還是上課時間，她剛剛纔被祁硯追問的心慌，眼下根本就不想回教室。
出了拐彎口，乾脆轉腳去找老唐。
祁硯跟蔡先勤今天鬧出來的這檔子事，估計會鬧得有點大，先不說誰錯誰對，單是蔡先勤脖子上的那道印，依照他爸媽那寶貝無人眼朝天上看的性子，也不會讓祁硯好過的。
趁着現在還沒鬧開，倒不如先去跟老唐打聲招呼，就是不知道主任會不會嘴太快已經報告過了……
雖然她確實是跑的落魄，可始終沒忘記要護着他這件正事。
果然……
唐溫貓着身子就快湊到辦公室門口的時候，看見他們教導主任從屋裡出來了……
在主任狐疑的眼神裡，鎮定自若的舉了手，“嗨，主任好——”
“你不去上課怎麼在這裡！”
唐溫乾巴的笑，老唐冒出頭瞪了她一眼，纔跟他解釋，“是我叫她來的，你怎麼連女學生都兇？”後面一句話，語氣賊兇！
主任被這位校長大人瞪得心頭一跳，連忙擺手解釋:“沒有沒有，我就是突然看到學生現在這，我……就是擔心她逃課，沒別的意思，呵呵呵……”
逃課？
老唐掃了她兩眼，心下冷哼，可不就是逃課麼，不但逃了，還逃到他這裡來，明目張膽的逃！
但是這話他會跟別人說嗎？當然不可能，自個女兒，就是知道逃課了，老唐也只允許她進了屋裡挨自己一個人罵！
等到教導主任終於走了，老唐纔沒好氣的呵她，“你給我進來！不解釋清楚我就罰你跑操場！”
唐溫聽了忍不住埋腹吐槽——
呸！假爹！！？
“還不進來做什麼呢？還想讓誰看見你啊？？”屋裡傳來中氣十足的一聲吼，震得她耳朵嗡嗡直響。
唐溫揉揉耳朵回了句“來了”，擡腿進去，沒忘記把門給帶好，還保險的鎖了一道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