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優雅微笑:“我以爲,讓一個員工待在他得不到成長和進步的環境裡,就是假慈悲。這次和傳奇集團的競爭失敗,我反思了很多,我們莫氏和傳奇集團的區別,根本的在於一個體制。莫氏的經營模式,管理模式陳舊保守,導致了許多人才不能快速地被提升到合適的崗位,這一點,從今天開始,要徹底改掉。”
周圍有人想要說些什麼,因爲這個舉措無疑是挫了習慣坐在高層位子樂忠於發號施令的人。
他卻沒有等他們開口,眸光轉爲銳利,與身俱來的優雅貴氣融合着此刻不容違抗的氣勢,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讓人信服的力量和無須刻意彰顯的王者風範。
“先讓員工在不適合的崗位上等着,什麼也不說,非要尋一個事因,到最後出了事情,無法挽回的時候才讓他離開,於公司,必然已經造成損失,或許難以彌補,對於員工來說,拖到那個時候他的工作選擇機會也已經很有限了,而他還必須供養小孩,支付住房貸款,我以爲,這纔是真正的殘酷。”
會議室裡一片沉默,沒有人再說話。
於是莫皓東重又放緩了聲音,溫潤雅貴:“任何一家公司的核心競爭力都是人才,莫氏也一樣,尊重每一個人才。但我們需要的不僅是可以感觸到的良好意願,還必須有一種合理的制度,讓員工們都懂得遊戲規則,才能力爭卓越,做到做好。”
“你的意思是,末位淘汰就是這樣的制度是嗎?”一直沉默的那個老頭終於開口。
“至少它可以帶來公司的良性循環,公司這幾年的業績一直停滯不前,證明我們內部管理,確實出現了不良的現象。我不能等到問題控制不住的時候再去解決,所以,我們要防範於。”
他不是不知道,這個老頭的兒子進了這次淘汰的名單,而在座的,又有多少人,與名單上的人有着這樣或者那樣的聯繫。而正是因爲這些人的存在,不斷地榨取公司的利益,成爲其他人才的絆腳石。這是導致公司整體風氣和形象每況愈下的根本原因。
那老頭冷笑:“你爸爸一直強調‘人的公司’這個概念,到了你這裡,是不是打算大變革啊?什麼時候輪到我們啊?”
“我之前說過,莫氏尊重每一個人才,而且相信,一流的人才必須享有一流的待遇。所以在員工薪資方面,公司從不吝嗇,特別是績效評估前10%的員工,那是公司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留住的人才,這也是這些年公司能有這麼好發展的原因。”
莫皓東平靜的直視他,不避不讓,話鋒一轉,他繼續開口,聲音優雅從容,卻帶着不容質疑的強硬:“公司會給所有卓越的員工最好的待遇,但是,絕對不能把不需要的人留下,不論他是誰。”
散會後,李明森和莫皓東並肩走着,李明森拍了拍他的肩:“好小子,有你的,看那幾個老傢伙氣得,再不整頓整頓公司遲早出事。”
莫皓東笑笑,沒有說話。
這只是第一步,後面的路,還很長,阻力也會越來越大,他很清楚。
李明森突發其想的笑問:“假如有一天,我開始跟不上你的節奏了,連着犯了N多不可原諒的錯誤,你會怎麼辦?”
莫皓東微笑看他:“不需要N多,只要有三次,我就會擁抱你,告訴你我很難過。”
李明森笑着接口:“然後毫不留情的把我踢出莫氏。”
莫皓東也笑:“可以考慮給你兩個月時間找新工作。”
李明森大笑:“我總算知道什麼是績效了。”
電梯來了,兩人走進去,李明森不經意的問起:“皓東,這段時間你忙着末位淘汰的事,可別冷落了你家裡的未婚妻。”
莫皓東淡淡笑了下,沒有說話。
“就這樣丟着快要新婚的妻子不理,也虧了是她大方,不和你計較,比她姐姐蘇倩婷,倒是大度了許多。”李明森笑着調侃他。
莫皓東安靜垂眸,思緒飄遠。
他不是不想念她,而是恨不得時時刻刻守在她身邊。只是他知道,現在,不是去打擾她的時候。
蘇宅。
蘇林中的神色看起來蒼老了許多,在莫戰庭的攙扶下,兩人從花園走回屋內。
“綺紅去找過小蜻蜓了,小蜻蜓的反應,還是和以前一樣。”莫戰庭憂心忡忡地說道:“出了這樣大的事情,估計她一時半會也接受不了。”
蘇林中並沒有回答,突然,莫戰庭感覺到他的身子在微微顫抖。
莫戰庭低頭一看,蘇林中的雙眼,竟然含着淚。
“老弟?”莫戰庭扶他坐下:“你這是……”
“老兄,我想去墓園一趟。”蘇林中說道。
來到墓園後,蘇林中竟然徑直跪在了蘭馨的墓碑前。
“老弟,你這是做什麼!”莫戰庭大驚,想要扶他起來:“你對蘭馨母女,已經仁至義盡了。”
“馨兒,我對不起你……”蘇林中不顧莫戰庭的拉扯,痛哭出聲。
“我知道你心裡心疼小蜻蜓,可是,這個病,蘭馨也應該清楚的,只是,小蜻蜓發作得比較晚而已。”莫戰庭安慰道。
“你不知道……。”蘇林中哽咽着說:“其實,我一直都知道小蜻蜓的親生父親是誰。”
“什麼!”莫戰庭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那,他現在在哪裡?說不定,小蜻蜓的病情,還能有救治的希望!”
蘇林中目光茫然:“他……就是衛百里。”
莫戰庭驚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衛百里?”
“是的,當年,蘭馨就是和衛百里一起離開的。後來,蘭馨難產的時候,告訴我衛百里已經死了,讓我把小蜻蜓當成親生女兒來看待。我沒有想到,衛百里居然還活着,而且,前段時間,我也和他見過一兩面,因爲我心裡嫉恨他當年帶走了小蜻蜓,也是考慮到不能讓小蜻蜓跟着他過那種不見天日的生活,所以,我沒有告訴小蜻蜓真相。”
蘇林中愧疚萬分:“我以爲,小蜻蜓從小就很健康,不會和蘭馨命運相同,可是,上天卻在這個時候讓她……現在,衛百里和洛北生死未卜,活着的希望實在渺茫,我不知道,該怎麼和小蜻蜓說這些。她……會恨我一輩子的。”
“老弟……”莫戰庭嘆氣:“哎,我怎麼說你呢。”
“如果可以,我倒希望我代替小蜻蜓去得這種病。”
“這個時候說這些也無濟於事,我看,我們還是想辦法派人去美國查一下他們的消息,看看是否還有一線生機。”莫戰庭想了想,又問道:“那衛百里還有沒有其他孩子?”
蘇林中搖了搖頭:“我從未聽他說過,也許,只有他自己和洛北才知道。”
“事不宜遲,我馬上打電話給美國那邊,讓他們全力去調查。”莫戰庭果斷地說道。
剛拿起手機,卻接到莫皓東的電話。
“皓東,什麼事情?”
“爸爸,我在洛家。”莫皓東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沉重:“洛北身邊的任然,回來了,說洛北他們,很有可能已經喪生。我在這裡照顧小蜻蜓,今晚可能不會去了。”
“什麼!”莫戰庭心裡一沉:“好,皓東,你照顧好小蜻蜓,我們馬上就去。”
“小蜻蜓怎麼了?”蘇林中焦慮地問道。
“我們一起去看看吧。”莫戰庭沉沉地說道:“情況不太妙。”
偌大的洛宅,沉浸在異常悲壯的氣氛中。
任然跪在洛南的牀前,渾身是傷。
徐嫂掩面而泣,洛南無力地倒在莫皓東的懷裡,淚水已經流盡,空洞乾澀地再也淌不出一滴淚水。
她的手裡,緊緊地捏着那枚扳指。
翠綠色的質地,沾染着斑斑鮮紅。
那是洛北的血,洛北的血!
“任然,你起來……”她低低的說道,聲音,輕得彷彿一陣風都能吹走。
莫皓東緊緊地抱着她,感覺到她身上的體溫一點一點冷去,他的心慌得,就像是在黑暗裡迷路的小孩,手足無措。
任然哭道:“是我沒有保護好少爺,死的人應該是我啊!小姐,我實在沒臉回來見你,但是,原本,我應該以死謝罪,可是,扳指不能落入別人的手裡,那是北家的命脈。現在,我終於完成了我的心願。小姐,任然有愧,實在是沒臉再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