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屋周圍的環境極好,因爲是市郊,沒有鱗比櫛次的高樓,汽車的聲音也只是偶爾呼嘯着過去。左蔚藍開這家咖啡屋本意也不是用來做生意掙錢的,因此一切按照她自己佈置的喜歡來安排。
陳遇停下腳步:“陸總想說什麼?我還不會真的以爲,你想和我談生意上的事情。”
陸言恆漫不經心的偏離石子小路,高級的皮鞋一腳踩向一邊的草坪,然後轉身看向陳遇:“不出來,難道,你還想在那裡面呆着?”
“我覺得在裡面,比在外面和陸總說話,要好得多。”
“原來陳總這麼不想看見我。”
“原來陸總心裡也明白。”
兩個人官腔打得十足,繞了半天也沒切入正題。
“左蔚藍是你什麼人?”陸言恆問。
“朋友。”
“單單只是朋友?”
陳遇笑了一聲:“你想問什麼?”
陸言恆沉默了一下,才擡頭看着遠方說道:“我只是提醒你,你既然已經有了她,就不應該······和其他的女人太過密切。我剛剛看見你和左蔚藍悄悄的在說些什麼,然後你同意留下來。你要好好保護好她,她在我這裡,受了太多的委屈了······”
“你沒有立場這樣說我。”陳遇的一下子收斂了笑意,“我和她怎樣,不勞陸總過問了。”
陸言恆沒有生氣,一點多餘的情緒都沒有表露出來:“她······很好吧。”
陳遇沒有回答。
僵持了一下,陸言恆才繼續說道:“當我沒問吧。”
裡面的熱鬧同外頭的清冷,形成了強烈的反差,不時可以聽見咖啡屋裡歡樂的笑聲傳了出來,飄得很遠。
陳遇慢慢的平復了情緒,他把雙手插進風衣的口袋,抿脣一笑,笑得有些突然,讓陸言恆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其實說起來,我還得感謝你。陸言恆,如果你沒有提出離婚,沒有讓她離開你的身邊,我想,我不會遇見她。你的做法,是間接的幫助了我。我真的很想說一句你眼瞎,這麼好的林若若你也可以丟下。現在的她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我會好好照顧好她的,她從你這裡得到的傷害,我會撫平。她未來漫漫的人生道路,我會守在她身邊。她的今後我來接管,你再也沒有任何的資格參與進來了。”
近乎佔有的宣告,陳遇每一個字都說的很堅定。
如果林若若在場的話,或者陳遇把這番話說給的人是林若若,也許事情便會有更新的發展。他現在的樣子,沒有任何女人能抵擋得了。
很久很久,陸言恆才從嘴裡低低的發出了一個音節:“嗯。”
陳遇轉身離開:“在這裡提前祝你新婚快樂,你的女朋友很漂亮,也很配你。婚禮我或許是參加不了的,陸總,以後我們工作上見。幫我跟蔚藍說一聲,我有事先走了。”
他的前妻······再不是他的了。她也不是那個在陽臺上抱着自己哭得稀里嘩啦說我愛你的林若若了,她的身邊,有守護她的人了。
他也該,好好愛張梓欣。
陳遇。陸言恆反覆念着這個名字,他取代了他的位置。
兩個人之間的對話很簡短明瞭,但是卻經得起細細回想。陸言恆走進咖啡屋的時候,一切都還沒有變。
他沒有看見左蔚藍,他坐的那個位置上空空如也,沒有誰動他的座位。左蔚藍給他的兩瓶紅酒的還擺在桌子上。
陸言恆沒了再繼續在這裡待下去的心情,他走過去牽住張梓欣的手:“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
張梓欣點頭,對同學們笑道:“不好意思,我們得回家了。”
陸言恆沒再說什麼,徑直走了出去,張梓欣連忙跟上。在同學們的一片讚歎的注視下,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出了咖啡屋。
“看看,張梓欣真的是好福氣啊!”
“這麼好的金龜婿也被她給釣上了,真的是好本事。”
“dg企業的總經理,那身家,估計得上幾十億吧?!”
“長得真帥!雖然看上去冷冰冰的,但是偶爾笑起來的時候,更帥啊!”
“他剛剛認真聽左蔚藍說話的時候,側臉迷死人了!!”
“哎,我們這裡也就蔚藍跟他搭了幾句話,那性格夠冷的。”
“對了,蔚藍呢?”
“剛剛說肚子痛,去洗手間了呀!”
被同學們一直唸叨着的左蔚藍從廁所出來,就聽見這些對話。她本來無意去聽的,正想轉身再去廁所躲一會兒的時候,就被眼尖的人發現了:“蔚藍蔚藍,快過來!在那裡做什麼!”
她無奈,只好一步步的挪了過去。
走近的時候,她才發現她的兩瓶紅酒依然擺在桌子上面,而陸言恆,張梓欣和陳遇,都沒有了人影。
“咦?張梓欣他們呢?還有我朋友,怎麼就這一會兒,都不見了?”
“不知道啊,剛剛陸總和你朋友出去後,你朋友就沒再進來過,估計已經走了吧。倒是陸總進來了,叫了張梓欣一起回去了。”回答的人正是dg的員工楊璐。
左蔚藍失隨意的應了一句:“哦······我知道了。”
楊璐問道:“你那個朋友,好像來頭挺大的。”
左蔚藍沒答話,把桌上的兩瓶紅酒默默的拿起,又默默的走進了咖啡屋裡面去了。
楊璐顯然是知道這裡面內幕消息最多的。第一,她是張梓欣的同學。第二,她是陸言恆的員工。第三,她從公司的八卦裡聽說了些什麼。
看着左蔚藍的背影消失在咖啡屋的水晶簾後面,楊璐轉頭低聲道:“其實啊,我有個好大的八卦,關於張梓欣和我們總經理的,你們想不想知道?”
俗話說,三個女人一臺戲,現在這麼多女人,而且又是目前爲止大家都關心的八卦,誰不想聽?
“說啊說啊,你在dg上班,這總經理怎麼說你一天也能見到幾面吧?”
楊璐故意賣了個關子:“其實我也只是聽別人說的,可信度什麼的,你們也不要太在意了。當個故事聽聽就成。”
“哎呀你倒是說啊!”
“我們總經理,陸總,其實已經結過一次婚的,不過現在又離了。”楊璐壓低了聲音,說出了內幕消息。
“什麼?!他已經有過一次婚姻了的?”大家驚呼,原來是一個已經進過婚姻的墳墓的男人了啊!
有人提問:“這結過婚又離婚,應該不是聽說的吧?”
“這倒不是,”楊璐笑道,“你們平時也太不關注商業類的新聞了,陸總離婚的事,在公司發佈會上當着媒體的面親口承認過呢!那個前妻我還見過,長得文文靜靜的,皮膚白,也說不上漂亮,但是很耐看很清純。比起張梓欣來,長相還是差了一點。不過心地很好,但是也很少出現在公司,陸總把她保護得很好,她在半山別墅裡住着,過的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太太日子。這前妻的本事也不小,陸總當年爲了她,可是拒絕了沈家的小姐。沈家你們知道吧,就是做化妝品的沈氏,背景可大着了。”
話題就此打開,就好像開閘的洪水,怎麼也停不下來。大家聽着楊璐講着,心裡打着各自的小算盤。
“這麼說,張梓欣算是插足人家的婚姻了?”一名戴眼鏡的男生說,分析得頭頭是道,“你們想,陸總和前妻的感情既然這麼好,怎麼會說散就散。楊璐剛剛也說了,一個男人,爲了一個女人,放棄了事業上的更進一步的輝煌,從我們男人的角度來看,這是真愛。可是張梓欣這麼一出現,愛情立馬就出現裂縫了。我看啊,說不定是張梓欣更漂亮一點,手段也高明,不然怎麼會輪到她。再漂亮,也就這樣,陸總什麼人,什麼美女沒見過啊?”
“哎喲,”有人笑他,“你是八卦雜誌上班的吧?”
楊璐“噓”了一聲,示意大家不要太大聲太隨意:“其實他說的也沒差。”
“這前妻可是懷着陸總的孩子,卻在有一天中午說沒就沒了。那一天救護車趕到的時候,我從人縫裡面就看見陸總摟着張梓欣,臉色發白,前妻被擡上了救護車。我都不敢看,看着都v人。”
衆人同時“咦”了一聲,臉上的表情就好像親眼看到這樣的場面一樣,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事情說到這裡,整個大概也就都出來了。楊璐笑了一下:“你們也別太當真,我說的都是聽來的。不過事情的發展也就差不多這個樣子,八九不離十。”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是腦袋長在別人脖子上,別人要怎麼想,楊璐也管不着。況且這麼有料的東西,不拿出來分享爆一下,心裡都有個疙瘩。
有人問道:“哎,楊璐,那你知不知道陸總的前妻叫什麼名字?”
楊璐想了想,不敢確定的說:“好像是叫······若若吧?上次我們公司野外聚餐,她也去了。大家就是這麼叫她的。挺隨和的一個人,不過太清純了,像個大學生一樣。”
“若若?”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她們身後的左蔚藍叫出聲來,“楊璐,你確定你沒聽錯?”
“這我就不敢確定了,大家是這麼叫她的。不過一個名字,左蔚藍,你這麼激動幹嘛?”
若若?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剛剛張梓欣是這樣問陳遇的:“陳總一個人來的嗎?怎麼沒帶若若一起來呢?”
她確確實實是聽到了這樣的一個名字。
左蔚藍一瞬間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滿腦子的事情扯也扯不清。好像每件事處處都有聯繫,又處處透着一股古怪。若若這個人,到底是誰?
算了算了,這些都別想,生意要緊。首先當務之急的,是陸言恆剛剛給她的一筆大訂單。
張梓欣坐在副駕駛位上,心情很好,臉上一直有笑意。陸言恆面無表情的開着車,看不出喜怒。
“我好餓,”她摸摸肚子,“言恆,我們去吃意大利麪吧!”
滔滔不絕也是需要消耗一定的體力的,張梓欣剛纔一直顧着和同學們敘舊去了,什麼也沒吃。現在一離開,立刻就覺得肚子已經癟了下去。
“好,”陸言恆點頭同意,“我也有點餓了。”
“左蔚藍給我的橙汁我一口都沒喝。不過想不到的是她對咖啡也有興趣去研究。你最愛喝的藍山咖啡,你好像也只喝了一口。不過她也真是的,不放糖的咖啡,幾個人喝得下。”
“口味不同吧。就好像,每個人的信念和價值觀不一樣。”
“呵呵。”張梓欣笑了兩聲,掏出小鏡子補起妝來,“難怪你會對她另眼相看。以後公司的飲品,你真的打算讓她負責?”
“名片已經給了,話也說出來了。我是個說話不算數的人?”陸言恆握着方向盤,輕輕反問她。
“她是我同學,這樣也挺不錯。”
這場同學聚會直到下午才慢慢散去。有的人揣着一肚子不甘,有的人羨慕嫉妒恨,總覺得別人家的纔是好的,有的人無憂無慮,匆匆一聚,又回到了自己本來的生活。
什麼樣的態度,就有什麼樣的心情。
後來,兩瓶紅酒左蔚藍又寶貝似的放回了原處,等着哪一天再給陸言恆送過去。咖啡屋她再也沒去過,完全交給別人去打點,她現在有正經事要做了!
後來,陸言恆和張梓欣去了餐廳吃了頂級大廚做的意大利麪。
後來,陳遇離開咖啡屋的時候,其實並沒有回家,而是跑去了林若若的小區下面。他站在那裡,仰起頭,雙手插在口袋,額前的點點碎髮垂了下來,望着那扇窗戶,臉上的神情很平淡,淡得近乎透明。他沒有上去,也沒有給林若若打電話,直到脖子發酸,眼睛發澀。天慢慢的黑了下來,從他旁邊經過的人都忍不住回頭看他一眼。人們不明白爲什麼這麼一個看起來彬彬有禮氣質溫潤的人,臉上會有這種近乎信仰的神色。他慢慢的低下頭來,嘴邊一抹弧度盪開,趁着傍晚昏沉的天色,背影慢慢消失在小路上。
他知道她在那裡,這樣就很好了。
後來的後來,還有很長很長的一段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