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月本來打算週六晚上住在家裡, 但是因爲宋佳一句好心的“顧北要回學校,需不需要我順路送一下悅悅?”的話打破了計劃。她便猝不及防,失去了與她的小牀親切交流的機會。
晚宴九點結束, 高媽媽藉口將高月塞給了宋佳, 然後終於關心起其他的客人來。
在回A大的車上, 宋佳笑眯眯地對着後視鏡中的兩個娃問道:“你們小學時候認識嗎?”
高月:“不認識。”
顧北:“認識。”
宋佳若有所悟地一笑, 高月無奈地瞪了顧北一眼。
顧北一臉無辜:“媽, 高月小時候記性不好,老是忘事。”
“哦?”宋佳笑道:“顧北你小學認識悅悅,怎麼不找她玩?”
顧北:“我以前膽小。”
關於小學時候的那個陽光小男孩的記憶又一次浮現在高月的腦海裡, “我喜歡你”這四個字就像是魔咒一樣縈繞在耳邊,高月有些變扭地看向窗外。
然而宋佳哪壺不開提哪壺:“誒呀, 顧北你別說你小時候膽小了。悅悅我跟你說呀, 顧北小學的時候可喜歡一個小女孩子了, 天天放學回家和我說,“誒呀這個小女孩又穿了粉紅色的裙子, 好可愛” “誒呀今天我升旗的時候又站在她旁邊”等等,你說好不好玩。我告訴他喜歡人家就告訴人家,他一開始還不敢呢。”
宋佳看着後視鏡中兩個孩子突然有些沉默,也沒有多想,繼續說道:“我後來逼着他, 他纔好不容易和人家女孩子說話了。悅悅你看, 顧北現在挺活潑的一個小夥子, 以前也是很害羞的。我今天和你媽媽聊了很多, 以前你們小時候的事情回憶起來還是挺感嘆的。”
高月點點頭。
小學時候那段尷尬的經歷歷歷在目:原來每一個“成功”的男士背後都真的有一個“無所不能”的女人。
宋佳突然打笑着問道:“你當時連“喜歡”是什麼不懂呢就說喜歡人家了, 誒顧北那個小女孩子叫什麼名字你還有印象不?問問看看悅悅知不知道……”
高月看向窗外的臉有些發紅。
宋佳問完這個問題後才突然發現不對勁,按理說今天是自己兒子和高月“相親”的日子, 雖然說這也只是小時候的黑歷史,但是和高月提起別的女孩子總歸不好。
車內一陣沉默。
過了片刻,顧北突然擡起頭,指了指高月說道:“那個女孩子,就是她……”
宋佳石化了,看着顧北的眼神越來越意味深長。
世界真小,兒子真不爭氣,追個女孩子快十年了還八字沒一撇。
兒子不爭氣,當媽的一定要助攻。
於是乎快到學校的時候,宋佳不經意間繞了個圈子,把車停到了靠近學校活動中心的大門,距離宿舍區最遠。
“我就停這裡了,你們晚上吃的挺多的,正好散散步回去。”
這可是接近零度的夜晚,散步?
高月凌亂在寒風中。然而宋佳爲了給兒子創造機會不留任何餘地,轉眼間就離開了。
“我媽媽一直喜歡這樣,抱歉。”顧北一邊向高月道歉,一邊揹着給他媽媽豎了個大拇指。
“算了。”高月嘆了口氣,她吃軟不吃硬,聽不得別人說對不起,“要是我媽媽碰到這種情況,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深夜、明月、校園。絕對的情侶勝地。
即使是這麼冷的夜晚,在回宿舍的路上也能看到三三兩兩的情侶們。
高月只覺得很是尷尬,下意識慢了一拍,落在顧北後面。
顧北見此,眼神一暗,卻也沒有放慢腳步。
追女孩子,還是要慢慢來。
這條路高月很熟悉,一個月前的編程馬拉松上,她可是站在這裡一個下午找路人做調查採訪的。
想到編程馬拉松,高月才發現生物實驗樓就在眼前。澹家陽的面孔倏然地浮現在腦海中,她竟不自覺地向生物樓方向走去。
“高月!”
顧北從背後叫住她。
“我突然想起來……我有一個生物實驗需要去看一下,你先回去吧……抱歉。”高月不敢直視顧北。
這是個玻璃質的謊,一戳就碎。
顧北有些失望,但自然懂得高月的拒絕,沒有戳穿這藉口。
“那行,我先走了,你回去小心一些。”想了想,還是沒有加上“到宿舍了告訴我”,畢竟兩人還沒有很熟。
一進生物實驗樓,高月便有些失神,坐着電梯到達七樓,竟有些不敢踏出電梯的門。
心跳砰砰的。萬一……萬一大神還在辦公室,她應該說些什麼?
走廊空空的,只有微弱的昏暗的廊燈,也許是因爲週日晚上的原因,沒有一間實驗室的燈是亮的。
高月有些失落,但也有些小慶幸。
很想見到大神,但又有些害怕。
這下澹家陽確定不在,她便膽子大了起來,徑直走向大神的辦公室。
透着門上小小的玻璃望向裡面,熟悉的桌子,熟悉的實驗儀器,真好。
“高月?”
突然從背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高月一僵,迅速轉身。就像做壞事被人發現一樣,滿臉通紅。
“是來找澹家陽?”來人正是許久。雖然高月與他只在編程馬拉松第一天有過一面之緣,但是對於他還是有些印象。
“嗯。”高月低着頭,有些不敢看許久,如同偷情之人一般。
“他沒有告訴你嗎?”許久皺了皺眉,“他因爲上次比賽的樣品的原因,提前畢業了。”
哦,是這樣麼。
失落感就像是沖垮了堤壩的洪水,迅速充滿了整個內心。
大神離開學校了,沒有告訴她一聲。
高月看着手機上停留在一個月前的聊天記錄,狠下心,按下了刪除鍵。
原來一直是她自作多情,而澹家陽卻只把她當作生命中無數的過客之一,僅此而已。
雖然說她也沒有期待過什麼,也只是把澹家陽當成自己內心天空中最明亮的星星,只可遠觀而不褻玩。但是這種被忽視的感覺,尤其是被自認爲生命中很重要的人忽視的感覺,真不好受。
不過話說回來,澹家陽又有何理由要通知她呢?
她只不過……只不過是最渺小的存在罷了。
生命中第一次,高月不再想做一隻小透明。她想站在生物學界的最高處,這樣,澹家陽才能夠真正的看到她。
高月就像一隻失魂落魄的殭屍一般離開,許久多次喊她的名字,她都沒有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