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淼想睡覺的,可是無論眼皮怎麼打架,腦子中的那根弦卻早已被繃緊,她無論如何都睡不着。再加上心裡在打顫。如何睡的着?小孩子終究是心機淺,念中已經在她的腿上睡着了,陸青淼撫摸了一下念中柔軟的頭髮。
念中似是有些微動,輕輕地叫了一聲,“媽媽!”
可以看得出來,他對許沁懷着一種怎樣的心情了吧!
如同陸青淼年少之時對母親的感情。
忽然就很想自己的母親了!
她也在祈禱。千萬不要讓許沁出什麼事,萬一出了事,她要如何擔待呢?
她歪頭看看江潮源,他雙眼有神,眉頭微微皺着,正在朝着前方看去,似乎也有什麼憂愁的事情。陸青淼知道,她的事情現在就是江潮源的事情,他不急誰急?
許沁的父母一直眼神很辣地盯着陸青淼,似是恨不得要多扇她幾個耳光一般。
陸青淼低下了頭。
喬振東走到了她的面前,陸青淼不知道他是從哪裡出來的,不過,他出現在陸青淼的身邊的時候,陸青淼只能夠看到他的腿。
“你還不回去睡覺?”喬振東問了一句,直接無視旁邊的江潮源。
江潮源只是擡頭看了他一眼,沒有作聲。
“我睡不着啊!”陸青淼說道,“許沁的情況不明,這件事情是我惹的禍,我如何能夠安心睡下!”
“她估計要醒來還要一天的時間,你們在這裡也是乾等着,回家吧,她醒了我打電話叫你!”喬振東聲音平靜。醫院終究是他的地方,這是他每日工作的地方,在這裡,他最有自信,他不需要怕什麼江潮源,對陸青淼說話也可以直接無視江潮源。
“一天?要這麼久?”陸青淼的眼光似乎有些遲疑,有些拿不定主意!
“嗯!”
“那我們先回家吧!你和念中也困了!”江潮源站起了身。對着喬振東說了一句,“謝謝喬醫生這麼關心我太太!”
喬振東的臉色當時就變了,讓陸青淼好下不來臺,無論如何,喬振東說話的立場,都是站在一個醫生的角度,她覺得江潮源的口氣還是有些過分了,江潮源叫醒了念中,拉着陸青淼的手就走了出去,三個人上了車,陸青淼看着念中,他這般可憐的樣子,似是失去母親的孩子一般,這一切都是她幹得,她要如何放心?
“喬振東好像對你餘情未了啊?”江潮源一邊開車,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
陸青淼不說話,只是覺得江潮源這句話說的這麼不合時宜,現在許沁生死未卜。
“你這個問題過分了啊!”陸青淼坐在後面的駕駛座上,扶着又睡下的念中。
“過分?許沁如果是生活不能自理的話,我管她一輩子,如果是----”剩下的話,江潮源沒有說出來,如果是死---,可是那畢竟是最壞的結果,所有人都不想看到,陸青淼尤其不想,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許沁的父母要如何放過她,她又要如何向別人交代?更何況,她也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陸青淼輕嘆了一口氣,好像江潮源對許沁的態度有些漫不經心呢,“可是,你想想饒一南呢,我以前不瞭解他們的關係,只道是普普通通的尋常的男女朋友,可是今天,我看到饒一南一個人靠牆坐着,眼睛裡流露出那樣絕望的光的時候,我才知道,我其實是錯的,他很愛許沁,就像你愛我一樣,如果有一日,我也變成這樣了,江潮源,你會怎麼辦?”
江潮源長久地沒有出聲,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道,“我會娶你,每日裡像照顧一個小孩子那樣照顧你!”
本來陸青淼的心裡很反感的,可是聽了江潮源的這句話,內心還是禁不住熱了起來,卻是什麼也沒有說,這種感情,也不好輕易表達。
“今天,大概最愧疚的人就是我吧!”她朝着窗外,喃喃地嘆了一口氣。
剛剛到家,卻看到有一個人正在家門口,走來走去,因爲江潮源看到念中已經睡熟了,所以抱着他,一個八歲的小男孩,陸青淼是無論如何也抱不起來了,可是江潮源抱着,卻不費吹灰之力,也對,他不是經常抱陸青淼麼,也同樣是不費任何力氣的,念中的體重要比陸青淼輕好多,他當然更加不費吹灰之力。
江潮源已經看清楚了門前的那個人是誰,“李路子?”
“潮源,你可回來了!我在這裡都等了你一個早晨了!”李路子焦急地說道。
“什麼事?進來說。”陸青淼開了門,江潮源抱着念中走了進去。
李路子尾隨其後。
“你上次做股票的那個節目,被人投訴了,說你的分析的根本就不對,好多人給電視臺打電話,強烈要求你上電視,讓你糾正自己的錯誤!現在好多股民都控訴說股票跌了,你身爲企業的負責人,如此不負責任,太過不去了!”李路子似乎更加焦急,江潮源卻是慢吞吞地把念中抱去了客房,似乎根本不把李路子的話放在心上。
“讓他們滾蛋!”江潮源從客房出來,說了一句,尋常時刻,他脾氣還好一些,可是現在,他無論如何也受不了了,精神已經疲憊,許沁情況不明,即使他有再好的修養,現在也爆發出來了,現在李路子竟然和他說股民的事情,“他們的股票愛漲不長,和我沒有任何關係,李路,你們電視臺我是不會再去了的!”他坐在了沙發上,找到了打火機,點着了煙,然後猛然把打火機放到了茶几上,陸青淼嚇了一跳。
“如果你沒有事情,我和我夫人要睡覺,一天沒睡了,很累!”江潮源毫不客氣地下着逐客令,若是以往,他的態度不會這樣差的,可是今天,正好趕上了他的火氣了,李路子也是不走運。
陸青淼坐在江潮源的身邊,輕輕地拉了拉他的衣角,意思很明顯,讓他態度好點兒,江潮源當然明白,他下面說話的口氣好了點兒,“你們的節目我是不會去上了,我很多事情,許沁的頭被打傷了,醫生說情況會很糟,是青淼不小心打傷的,我正在煩心這個事兒,剛纔我的火氣不是衝你!”
“你的前女朋友?”李路子矢口問道。
江潮源只是瞪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
“可是我已經答應同事了,他們也知道我們倆的關係,非要讓你去不可!”李路子的聲音有了些可憐,似是在乞求着江潮源。
“我看看吧!”江潮源說道,“看情況再去!”
李路子說了一句,“那我走了!”
“天快亮了,現在路上人少,你害怕麼?要不要我送你?”江潮源問道。
李路子的脣邊有一絲苦澀的笑容閃過,“我開車來的,不怕!”
接着走了出去。
江潮源似乎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然後手開始揉着太陽穴,似是累極了的樣子,他是一個男人,要頂天立地,可是,他也有撐不住的時候,現在,他真的撐不住了。
先是江思雅偷了他的賬簿,雖然賬簿最終可以有其他解決的辦法,可是,那終究是他最初的一本賬簿,而且,江思雅偷了以後,還不知道有什麼目的,他當然很擔心,只是,他不願意和江思雅那樣的人談話,更不願意受她的威脅,所以一直在拖着;接着又是許沁,許沁的傷那樣嚴重,青淼肯定要大受打擊,他要替她揹負一切;念中現在還在他的家裡;剛纔李路子還來找他,他上次對股票的行情引起了觀衆的不滿,他已經管不了這樣多了。
陸青淼伏在他的懷裡,似乎累極了的樣子。
他也累極了!
他不是鐵人,什麼都能扛得住!
陸青淼似乎正在微微地睡着,他也想睡的,可是無論如何就是睡不着,眼看着東方開始泛白,他長嘆了一口氣,腦子裡的弦像是繃斷了一般,再也找不到絲毫的睡意了。
看着懷中的人兒,睡的那樣沉,他微微地笑了一下。
只有這個時候的她,纔是最溫柔的時候,一言不發。
長髮在後面柔順而聽話地垂着,他拿起她的一絲秀髮聞了聞,很清香,她應該是用一個日本的洗髮水牌子吧,不過,除了這種香氣,好像還有屬於她自己的一種香氣,那是青淼的味道,那是屬於他的青淼的味道。
他微微地笑了笑,這樣久了,久到他都已經忘記了和陸青淼是如何開始的了,彷彿兩個人在一起已經有一生一世那樣長了。
所有的前塵往事,所有和許沁在一起的時候,早就成爲了前世的回憶,模糊不清,所有的記憶和所有的現在,都被陸青淼填滿。
這樣的女子----
這樣的青淼----
他的上下眼皮也在打架,可是無論如何也是睡不着的。
他站了起來,想把陸青淼抱到樓上的臥室去睡的,可是剛剛站起來,就覺得眼冒金星,渾身無力,一下子摔了下去。
雖然是跌在地毯上,聲音不大,可是那聲悶響還是讓陸青淼渾身發顫了一下!
陸青淼醒來,看到江潮源倒在地上,一下子就慌了!
從未想過有一天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在她的印象裡,江潮源一直在她的身後,是她的靠山了,現在這樣的情況,江潮源倒下了,她要怎麼辦?
陸青淼大聲喊着,“丁阿姨,丁阿姨!”
丁阿姨早就睡下了,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眼看着先生倒在了地下,她更加慌了,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先生究竟怎麼了?
兩個女人一下子着了慌,陸青淼已經哭了起來,“這可怎麼辦呢?這可怎麼辦?”
丁阿姨也謊,在江家五年了,還從未發生這樣的事情,“陸小姐,你會開車嗎?”
“不會!”陸青淼只是在搖晃着江潮源,“潮源,潮源,你醒來啊,你醒來!”
“那你趕緊打急救電話!”
陸青淼這纔回過神來,手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機,撥打了急救電話,幸虧現在是凌晨時分,不堵車,醫院的車很快就來了,上車前,醫生給他做了一些臨時的急救措施,接着把他送上了車。
丁阿姨鎖了別墅的門。
她不知道家裡還有一個念中,因爲陸青淼和江潮源回來的時候,沒有告訴過她!
而陸青淼是真的給急忘了!
去了嘉禾醫院!
嘉禾醫院是私立醫院!
人少,因爲價格昂貴,醫生全都是國內外的頂尖醫生,只有去這樣的醫院,陸青淼才能放下心來。
安頓好了江潮源,醫生給他坐了詳細而全面的檢查。
陸青淼站在江潮源的病房門前,身子靠着牆,慢慢地蹲了下去!
人生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她實在不能夠承受了!
接下來,她該怎麼辦?
她捂着臉,無助地在哭泣!
江潮源的病房和許沁不在一層樓上,所以,陸青淼不知道許沁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
所有的事情齊聚在陸青淼的心頭,所有的煩心事都在一天發生,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丁阿姨在和陸青淼說着話,“陸小姐,你看開一點!先生只是急病了,而且,這兩天他也沒有休息好,許小姐也肯定會好起來的,總會有撥開雲霧的那一天的!”
丁阿姨在安慰着陸青淼,可是陸青淼的心裡始終是滿滿的心塞!
她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搞成這樣的!
爲何所有的人,都病了?
這時候,許沁的母親走了過來,說道,“潮源呢?”
陸青淼現在還是蹲在地上,只是擡頭看了她一眼,一句話也沒有說,又低下頭去!她實在懶得理許沁的媽媽,她也不知道爲什麼,別人都病了的時候,爲什麼許沁的媽媽是這樣一副心態,好像在看熱鬧一樣。
丁阿姨看到陸小姐沒有答話,慌忙點了點頭。
“什麼病?”她又問道,許沁還沒有醒過來,現在她又來問陸青淼了。
“還不知道,醫生正在給先生檢查!”又是丁阿姨回答的。
許沁的媽媽看到陸青淼一直沉默不語,“陸青淼,你想好了,許沁要是有任何三長兩短,我會和你沒玩的!”
這話陸青淼已經聽了好幾遍了,現在直接無感了,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等了好久好久,醫生出來了。
陸青淼一下子就拉住了醫生的胳膊,雙手那樣緊緊地、死命地拉着,彷彿不放過一絲絲的希望,她已經許久不曾休息好了,眼睛裡冒出紅血絲,“醫生,他怎麼樣?”
“江太太,江先生是不是以前有過心臟病?”醫生的這一句話,就讓陸青淼渾身都顫抖起來,差點癱坐在地上,渾身無力,她喃喃地說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我一直以爲他身體健康!”估低圍扛。
猛然想起許久許久以前,他曾經和陸青淼說過,“本人身體健康,享受着祁莫年的女人-----”
“江太太,你先彆着急,江先生的情況不是很嚴重,看起來有些心律不齊,不過如果不做劇烈的運動,應該沒有大礙!”醫生很淡然地說道。
“心律不齊?”陸青淼喃喃地說道,“那是一種什麼病?和他突然暈倒有什麼關係?”
“江太太----”醫生的雙手擺着,讓陸青淼安心,“你先別擔心,心律不齊是心臟病的一種,有的人嚴重,有的人很輕,這要做詳細的檢查才知道,如果真的嚴重的話,要做心臟搭橋手術的!”
陸青淼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江潮源是她的天啊,一直以來都給她擋風遮雨,爲什麼如今會發生這樣的狀況,爲什麼還要檢查才能夠知道?
陸青淼覺得兩眼發黑!
這時候,江潮源的手機響了起來,因爲他病了,所以他的手機一直是陸青淼在拿着,上面顯示了一個名字:江思雅!
陸青淼現在一看到這個名字就好煩!
本來不想接,可是手機響得太過執拗,只能接了起來,也不知道江思雅又會有什麼幺蛾子。
“喂,哥,我的錢準備好了沒有!”沒有寒暄,上來就是這一句,陸青淼恨恨地咬着牙,猛然掛了電話,渾身氣得發抖,下一步,她給公安局打了電話,對江思雅的這種行爲,她恨不能她趕緊入獄纔好!
她是屬於入室盜竊,而且是勒索,這足以構成犯罪了!
公安局詳細地詢問了陸青淼情況,然後說會去“江氏”調查!
陸青淼又給江潮源的秘書打了電話,讓她到時候配合調查!
打完了電話,陸青淼心裡的一塊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可是隨即想到許沁和江潮源的情況,她的心裡還是顫顫的。
不知道這兩個人的命運如何。
喬逸東的電話又來了,問陸青淼今天爲什麼沒有去上班,不上班也不打個電話?
陸青淼實在沒有心思應付那麼多人了,問了一句,“紀薇怎麼樣了?”
“她?你關心她幹什麼?”
陸青淼的忍耐總算是到了極限了,那天晚上紀薇可憐兮兮地在她面前撿東西的樣子又在她的眼前浮現,爲何這許久以來,紀薇在她的心裡的形象,已經變成了一個孩子,和那個去酒吧跳舞的紀薇早就判若兩人!
“她是我的好朋友!我和她認識都十年了,從她梳着兩個小辮來上學的時候我就認識她了,喬逸東,有一些友誼,你不懂的!”陸青淼站在醫院的走廊上,聲嘶力竭地喊道,縱然嘉禾醫院的人不多,可是,大家還是都聽到了,都朝着陸青淼的方向看來!
那一刻,陸青淼對喬逸東真的是討厭極了!
陸青淼沒有繼續說什麼,掛了電話。
接着哭了起來,許沁的母親大概看到陸青淼真的生氣了,而江潮源還在醫院裡沒有醒來,所以,她悻悻地走了!
陸青淼心裡反感透了!丁阿姨也一直在旁邊陪着她。
過了一會兒,喬振東慢慢地踱着步子走了過來,說道,“青淼,許沁醒了!”
陸青淼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慌忙朝着許沁的病房走去。
到了那裡,許沁的爸爸媽媽在看着她,陸青淼湊不過身去,只能看到許沁的眼睛微微睜開着,她的頭上還戴着氧氣罩,看到陸青淼走了進來,看了她一眼,臉上好像微微有了些笑意,陸青淼聽不到她說的什麼,可是,能夠從她的口型判斷得出來,她說的是,“青淼,你來了?”
那一刻的陸青淼,內心裡忽然生出無數的感動,許沁還記得她?
如果是這樣,那麼許沁該是沒有失憶!
陸青淼最害怕的就是,許沁一覺醒來,又回到了七年前,她還在和江潮源談戀愛的時光,若是那樣的話,陸青淼是傷害她的罪魁禍首,她要如何不讓她和江潮源談戀愛?她的立場在哪裡?
這下子,陸青淼總算是長吁了一口氣。
許沁招了招手,讓陸青淼過去,她的聲音很小很小的,再加上身體又虛弱,而且還戴着氧氣罩,不過好在她說話慢,所以,陸青淼還是通過她的口型判斷出了她的話,許沁說的是:念中呢?
陸青淼的頭這才反應過來,對啊,念中呢?
現在已經是下午三點,念中在哪呢?猛然想起來,凌晨的時候,江潮源把他放到客房了,自己剛纔來醫院的時候,竟然把他給忘了。
她一下子慌了,不過又不能讓許沁看出來,只是說了一句,“他在我們家裡睡覺呢!”
許沁似乎長吁了一口氣,又說,“我想看看他!”
陸青淼說道,“我去找丁阿姨,去把他接來!”
接着陸青淼就走出了許沁的病房,朝着江潮源的病房門口走去,丁阿姨在那裡。
她的眉頭緊緊地皺着,丁阿姨今天把門給鎖了,念中那麼小,若是碰了電怎麼辦,而且他從昨天晚上就沒有吃飯了,早晨中午,會不會餓壞了!
陸青淼越想覺得這都是辦的些什麼事兒啊,怎麼壞事都讓她攤上了呢?
“丁阿姨,念中還在我們家的客房裡睡着呢,你快起把他帶來,看看他現在到底怎麼樣了!”陸青淼急的差點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什麼?家裡還有人?”顯然,丁阿姨也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