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秦漠飛只瞄了一眼電腦屏幕,他並不曉得硬盤裡還有一個恐怖血腥的視頻。他回廂房去洗漱過後,我連忙把觀看記錄刪除了。把硬盤放在保險箱裡也回了屋。
我心裡一直在糾結,到底要不要跟他說這事。
剛進門,就看到他裹着浴巾一邊擦頭髮一邊從浴室出來,上半身還滴答着水。可能是因爲沐浴過後的熱氣蒸的。他的身上隱隱約約出現了一道道的鞭痕,很淺。但看得見。
之前我一直以爲這些鞭痕都是褚夫人打的,現如今才明白那都是別人打的。於是我又想起了那個視頻。想起了他被打得血淋淋的畫面。
我走上前,拿過毛巾給他擦身上的水。看着這些細密的鞭痕,我忍不住吻了上去,很輕很輕的。他身體忽然就僵了,感覺他一身的肌肉在瞬間緊繃。
我摟住了他的腰,緊貼着他的後背低語,“漠飛,有一件事情我想告訴你。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嗯?”他轉過頭來,捧起我的臉靜靜看着,“什麼事讓你這樣欲言又止?”
“是……一個視頻。就是你被綁架。漠楓被凌辱的那件事。”
我還是忍不住把視頻的事情說出來了,主要是裡面有些畫面太令人疑惑了。商遠成。還有商穎的存在,可能都是秦漠飛不曉得的事情。
說完過後,秦漠飛沉默了,臉寒成了冰塊。
我特別不安,這等於又挑破了他的舊傷,讓他再撕心裂肺地疼一次。我看過視頻,知道他當時是何等的絕望和無助。尤其是秦漠楓被那麼多人蹂躪的事情,恐怕是他這輩子都無法釋懷的痛。
“漠飛,真的對不起,我不應該跟你講這件事的。我就是在視頻上發現了商遠成和商穎的影子,覺得特別疑惑,才又忍不住跟你說了。”
“硬盤放在那裡?”
“就在書房的保險箱裡。”
我語音未落,秦漠飛就疾步走了出去,一轉眼就不見了。我本來想跟過去的,想想還是算了。
有些東西,就算我知道,他也不願意跟我提及的。
我洗漱好過後就躺牀上了,但翻來覆卻睡不着,內心莫名地恐懼着,特別詭異。我還隱約聽到了黑寶和金貝的狗吠聲,很急促,以往都沒有這樣子。
會不會出事……
“轟!”
我正暗忖着,南院那邊忽然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緊接着就是一陣瘋狂的狗吠聲傳來,還有急促的腳步聲,一瞬間感覺特別的混亂。
我慌忙爬了起來,衝到門口看到南院那邊火光沖天,正要找秦漠飛時,發現書房門是開的,他應該已經過去了。
我也正要過去,忽然聽到諾諾大哭了起來,連忙又折了回去一把抱起了她,“別哭諾諾,媽媽在這裡呢,別哭。”
“媽媽,船長呢?寶寶要船長。”諾諾抹了抹臉上的眼淚花道。
我正要喚船長,它忽然就從門外衝了進來,帶着一身的硝煙味。它走過來蹭了蹭諾諾,又蹭了蹭我,但感覺它很害怕,身子都在哆嗦着。
我更緊張了,船長是散養的,但黑寶和金貝卻是有籠子關着的,因爲杜嶽峰怕它們滿院子亂跑會不衛生。剛纔黑寶和金貝叫得很瘋狂,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我看滿院子的保鏢都往南院那邊去了,很擔心小凡,就連忙抱着諾諾來到了他的房間。他鞋子都沒穿,正光着腳丫子往院外跑,被我一把給拎回來了。
“媽媽,師父那邊着火了,我要去看看。”
“爸爸去了,你別去。”
我隱隱約約聽到那邊還有槍聲,心頭特別緊張,抱着小凡和諾諾躲在房間裡,哪裡都不敢去。船長在門口守着,一直盯着南院那個方向,它還在發抖。
“汪汪,汪!”
南院那邊忽然一陣狗的慘叫聲傳來,我聽出來是金貝的聲音。船長飛身衝了出去,但不一會兒又折回來了。在門口滿目悲傷地看着我們,尾巴也搖得有氣無力。
小凡相當於是黑寶和金貝陪伴大的,聽到這聲音飛快地跑了出去,我攔都攔不住。不得已,我也抱着諾諾跟了過去,船長見狀亦飛快地跟上了小凡。
我跑到半路的時候遇到了陳越和陸二,兩人正寒着一臉往我所在的院子跑,看到我們立即迎了上來。“小姐,請馬上回院子吧,老闆讓我們保護你們。”
“那邊出什麼事了?小凡已經跑過去了。”我慌得有些摸不着頭腦了。
“有人偷襲南院,沒太大的事,你別擔心。”
陳越明顯的言不由衷,如果沒太大的事兒,他們倆這一身的血怎麼來的?但我沒有追問了,就抱着諾諾回了廂房,讓陸二去小凡帶過來。
我焦急如焚,在院子裡轉來轉去都不得安寧。猛的想起老宅子裡的監控系統,連忙到書房裡打開了電腦,進入了南院的監控,纔看到那邊是怎樣一個恐怖的畫面。
南院幾乎被夷爲平地,沒有一個房間是好的。還有黑寶它們的狗籠子也變了形,但裡面沒有它們了。
院子中間的地面上躺着好幾具屍體,個個血肉模糊,還有些沒有死得,蜷在地上不斷掙扎,也不曉得傷到了哪裡。
這些人清一色的黑色t恤和工裝褲,並不是這宅子裡的人。
我調整了一下監控角度,看到圍牆邊的地面上躺着金貝,滿身的毛髮已經被鮮血染紅了。黑寶就在它的身邊嗚咽着,不斷伸出舌頭去舔它的腦袋,但它不動了,一動不動的。它的身下有一團血在蔓延,觸目驚心。
小凡已經跑到了南院,我看到他在鏡頭一出現就撲到金貝身邊了,抱着它的大腦袋哇哇地哭。秦漠飛走過去抱他都抱不住,他掙扎的時候力氣也很大。
我驚恐地看着這硝煙滾滾的畫面,無法相信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居然還有如此可怕的恐怖襲擊,尤其還是在警備如此森嚴的情況下。
我再也忍不住了,連忙讓陳越抱住諾諾,我急匆匆朝着南院跑了過去。
到院子門口時,我纔看到杜嶽峰抱着手臂一臉震怒地站在角落裡,齒關咬得緊緊的。他手臂在不斷滴答着鮮血,腳下已經滴了好大一團。
好些保鏢已經分散開了,院子裡就剩下了二三十個人,除了站着的之外,其餘全部是直挺挺躺着的,大約有十來個人。其中幾個受了重傷,是院子裡的保鏢。
別的穿黑色t恤的人差不多都死了,阿飛還拽着一個人高馬大的刀疤臉,那人臉一直扭曲着,滿身戾氣。
圍牆邊,小凡還死死抱着金貝的腦袋不撒手,一張小臉盡是淚痕和憤怒。船長和黑寶都圍在金貝身邊不斷地嗚咽,像是在哭,像是在悲鳴。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這畫面,實在難以接受!怪不得我會莫名的惶恐,害怕,竟是因爲這樣。
“壞蛋,你還我狗狗,你還我狗狗!”
小凡忍不住了,衝上去對着被阿飛拽着的那個刀疤臉拳打腳踢,一邊打一邊歇斯底里地哭喊。
四歲了,他已經懂得什麼是生死,什麼是離別了。
我想上前去安撫他,但被秦漠飛拉住了,他衝我搖搖頭,把我摟在了懷中,無比歉疚地對我說對不起,對不起。
我明白他的意思,因爲這一切他可能沒有預料到,給孩子和我都造成了很大的震撼。尤其是小凡,我彷彿在他的身上看到了秦漠飛小時候的影子。
他過早地看到了這血腥的一幕,我真怕他往後會變,變成和他爸爸一樣孤僻的個性和狂傲的脾氣。
最後還是阿飛打暈那刀疤臉,才把小凡抱了起來。他勾着他的脖子哭得特別傷心,那樣子令在場所有人都無言以對。
不一會兒,救護車和警車都來了,我看到那輛救護車好像是軍醫院的。上面下來的醫護人員直接把躺地上的人都擡走了。
杜嶽峰也被一個軍醫扶上了車,我覺得這個醫生很面熟,有點兒像給甄允昊做手術的那個醫生。
不過院子裡發生這麼大的事兒,我也沒心思去探究這一切了。我走到金貝的身邊看了看,才發現它已經死了,腹部有兩個單孔,依稀能看到腸子都露了一點出來。
黑寶和船長見我過去都蹭了過來,無助又悲傷地看着我,眼淚汪汪的。
我是第一次知道狗也會哭泣,會哭得令人肝腸寸斷。我摟住了它們倆的腦袋,難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金貝和黑寶是當年媽媽還在時,我和秦漠飛一起去買的,時隔這麼多年,金貝都當了好幾次媽媽了,誰知道卻發生了這樣的意外。我記得媽媽最疼愛的就是金貝,說它溫順可愛,不曉得現在她們會在天堂相逢麼?
人一走,這院子裡又恢復了平靜。但空氣中還飄蕩着濃濃的硝煙味,以及這滿目瘡痍的畫面,看起來真真是慘不忍睹。
阿飛抱着小凡走到了秦漠飛面前,低着頭跟他道歉,“老闆,對不起,是我疏忽了。”
秦漠飛眸光一寒,直接擡手給了阿飛一記耳光,把小凡從他懷裡抱了過來,“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我絕不會放過你們的。”
“我會的!”阿飛埋着頭,一臉的愧色。
我不曉得這其中發生什麼事了,但阿飛能惹得秦漠飛當着這麼多的人打他,一定是不得了的大事兒。我倒是沒有過問,看看這一切都已經難過得無以復加,內情怕是更難以令人接受。
秦漠飛轉身抱着小凡走開了,我沒有馬上離去,安排人把金貝的屍體埋葬了,就葬在七進院落的一顆梨樹下。黑寶一路都跟着我們,直到把金貝安葬過後,它就蜷在了梨樹邊,不離不棄地嗚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