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低谷期的時候,思緒會很消極,每一件事想到的都是最壞一面。我現在就是。總感覺生命像是快到盡頭,有種等死的茫然和沮喪。
工作和娛樂絲毫提不起我的興致,公司的事情我也不愛管了。我覺得很好笑的是,但凡一個公司立於龍頭的位置。任何一個決策都不會失誤。
我公司目前的情況就是這樣,我幾乎不用去公司。程婉卿會把需要我做決定的事情整理髮給我,我在電子文件上籤個字就好。如此簡單。
我開始找律師立遺囑了,怕某一天閉上眼睛就醒不過來。到時候這公司還沒有個均衡的分配。
這事情我是私底下進行的,沒有讓公司高層和程婉卿知道,怕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誤會和麻煩。我不承認秦家,所以等於是孑然一身,就準備把大部分財產留給歡顏。
她是我最對不起的一個女人,若非我當年愚蠢,她可能會過得自在一些。所以那些財產就當做是我對她的一種補償。雖然她眼下可能不屑這些東西。
遺囑的事情需要仔細斟酌,起草文件,我把這事都交給了律師。
我還沒有歡顏的消息。一方面我渴望有她的消息。一方面卻怕聽到她的消息,我害怕她恨我。從此以後再也不理會我了。所以我沒有給她打電話,儘管她的電話號碼我背得滾瓜爛熟。
我是如此矛盾,像鴕鳥般躲着,卻又在殷切渴望着她給我打電話,或者找我,但一直都沒有。
馬上就要過年了,按照秦家習俗,過年這天所有族人都要聚在一起,我按理說也應該去。但我不會,我厭惡秦家的人,尤其是秦漠飛和秦斐然。
所以我打算趁這段時間和索菲婭一起回一趟黑三角,最近風聲已過,得要準備一批貨等來年出去了。
就在我把行程安排好準備離開魔都的時候,歡顏打電話來了,她竟然打電話來了。我拿着手機欣喜若狂,卻又特別恐懼,因爲不知道她要跟我說什麼。
電話大概響了十來秒我就不敢猶豫了,我怕不接的話就再也接不到她電話了,於是迫不及待地接通了。
我還沒做聲,她就冷冷說了句,“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故作冷漠的語氣裡透着無盡的委屈和怨念,我是聽得出來的。
我頓時就語塞了,是啊,我爲什麼要這樣對她,明知道秦漠飛是一顆高爆手雷卻還要把她往他身邊推。明知道她就懸崖邊,卻還要死命地踩她一腳。
我那麼愛她,爲什麼要這樣對她?
歡顏,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要傷害你,沒有!
這樣的話在我心裡百轉千回,但我說出來卻是這樣的,“歡顏,他太強了,這麼多年我用各種各樣的辦法來尋找他的軟肋,但從未找到,他就像一個全身護着罡氣的天神般無所不能。所以當得知你的存在過後,我覺得我找到了突破口,這是上天在幫助我。”
我想不到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這是我一直埋在心頭不敢面對的理由,也是我悔不當初的原因。
歡顏聽後沉默了,但我隱約聽到了電話裡傳來的輕泣聲,很小聲,卻彷彿一把利刀似得刺在了我的心頭。如果她在我面前,我跪下都可以,哪怕她殺了我也行,什麼都行,只要她原諒我。
我等了很久才又道,“歡顏,我不想傷害你,也沒想過事態會這樣的嚴重。我不敢來看望你,也不敢給你打電話,怕看到你絕望的樣子,聽到你萬念俱灰的聲音。”
“我媽媽死了,寶寶也沒了,這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知道嗎?”她哭得更大聲了,衝我怒喊。
我怎麼不知道呢,我早就知道了這些事情,只是我無法面對這恐怖的結果。如果事情還有轉機,那麼我將不惜一切代價去挽回,彌補。
她哭得好傷心,聲嘶力竭那樣的哭,而我只能怔怔地聽着,不知不覺淚眼婆娑。
許久,等她氣息平復了一點,我才又道,“歡顏,如果可以彌補,你要任何東西我都願意,只要你開口。”
她立即怒喊到,“我要你的命可以嗎?”
這當然可以,如果她親手殺死我,那麼對我來說這是一種解脫。我手裡沾滿了血腥,我是踩着無數人的屍體活下去的,所以我早就該死了。
我把這些話講給她聽,告訴她我不是一個好人,只有她傻傻地把我當成了救世主。我不想隱瞞我另一個身份了,我這樣的暗示她可懂?
她聽後沉默了很久,只是哭泣着,哽咽的聲音令我肝腸寸斷。我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好像任何一句話都顯得很可笑,很虛僞,不足以表達我的愧疚。
我迫切地想見她,於是道,“歡顏,我想見見你可以嗎?”
她沒有迴應我,只是掛掉了電話,我還遲遲捨不得放下手機。聽着電話裡“嘟嘟嘟”的聲音,我眼底的淚瞬間就滾了出來,原來,我並非那般鐵石心腸。
……
我取消了回黑三角的行程,讓索菲婭一個人回去了。正準備收拾起心情去跟歡顏賠罪的時候,卻聞訊她已經離開了魔都,回西南的老家去了。
我沒有跟過去,但沒再忌憚什麼了,讓塔納派人全方位監視着她,等她一回來就通知我。既然我已經跟她說開了跟秦家的事情,那我還是想好好跟她解釋一下。
至少,讓她不那麼憎惡我。
我第一次參加了秦家大年的晚宴,想知道關於秦漠飛的一些事情。他已經跟歡顏回老家了,但商穎又一次聯繫我說讓我記得到時候幫她一把,那語氣勢在必得。
所以我很好奇,想看看秦家的族人是怎麼個意思。
我現身晚宴的時候,除了秦斐然本人之外,其餘的人都很意外,看我就像看et似得。尤其是秦靈素和秦天明,兩人因爲沒有提前得到我要來的消息,都緊張得很,深怕我在宴會上說了他們底細似得。
秦家的年夜飯做得十分豐盛,並不是像大餐廳那樣山珍海味,而是傳統的宴席,這在魔都已經十分難以見到了。
席間,我故意提到了秦漠飛要娶歡顏的事情,想看看秦斐然的反應。他聽罷冷冷蹙了蹙眉,道,“咱們秦家不至於要一個風塵女來當長媳吧?”
“風塵女?她可是你長孫的媽媽,你言詞還是稍微考慮一些。”我一聽這話就有點兒火了,歡顏在我眼裡是女神般的存在,他居然如此小看她。
秦斐然很不以爲然地瞥了我一眼,笑道,“老三,這是兩碼事。秦家不是養不起孩子,漠飛在外面生多少個孩子,那都是淌着秦家人的血,我都能接受。但秦家的長媳歷來就要求門當戶對,拋開沈歡顏之前的工作性質不說,單就她那出身也配不得漠飛吧?”
知道秦斐然的殘忍和涼薄,我暫時不想跟他起衝突,又問道,“那麼你理想的秦家長媳是誰?商穎嗎?”
“是啊,商家跟咱們秦家自然是門當戶對的,再說他們倆個之前也有婚約,現在商家丫頭既然回來了,這事兒也順理成章。我跟商遠成會了個面,他說一切聽我們的安排。”
一問之下,我才曉得秦斐然和商遠成早已經達成協議了,要聯姻。那麼商穎志在必得的話並非虛言了,可秦漠飛那邊的意思呢?他若不娶,她也莫可奈何。
我又掃了眼秦家族人的臉孔,一個個都很不以爲然,估計也沒往心裡去。他們來這邊參加晚宴不過是爲了拿壓歲錢,就連吃飯都算虛與委蛇。
我大概是瞭解秦漠飛婚事的內情了,也沒留下來的必要了。秦斐然如果不同意他娶歡顏,就一定會從中作梗,那麼她怎麼辦呢?我是否真如商穎說的那樣帶她離開?永遠!
我沒心情再吃東西了,準備走人,秦斐然忽然也站了起來,跟着我往外面走。快到車邊的時候,他跟我講,“老三,你是不是對沈歡顏很有意思啊?”
我睨了他一眼,沒回應,這不是路人皆知的事情麼?
於是他又道,“我是這樣的意思,如果你真的喜歡就把她帶走,只要不留在魔都哪兒都行。”
“你這樣跟我講,不怕秦漠飛把你給殺了?”
我冷呲了聲,十分看不慣他這嘴臉。他不就是怕我留在目的丟人現眼麼?秦家的三爺要了侄子的女人,這在外人眼裡要滑天下之大稽了。
他也冷笑了下,道,“我知道那小子的性子,他還不至於殺了我。不過你既然喜歡,那我就成全你,總之我絕不會允許沈歡顏進秦家的大門。”
提到歡顏時,秦斐然眼底的厭棄藏都藏不住。我心裡忽然間一陣陣抽疼,爲歡顏。她心心念念愛着秦漠飛,卻沒想過她並不被其他人認可。
如果她願意跟着我,我會讓她成爲全天下女人都豔羨的貴婦,可是她那樣不屑我。
我一刻也不想在這勢利涼薄的老宅子待下去,卻又咽不下心頭那口氣,就對上了秦斐然,仗着比他高那麼一點,一字一句外帶咬牙切齒地盯着他道,“秦斐然,我警告你,你膽敢對歡顏做一點膈應她的事兒,我就不會放過你,包括你們整個秦家。”
“你不是秦家的人麼?”他挑了挑眉。
“老子從來不承認是秦家的人,你最好記得我是怎麼長大的,要摧毀你這家族是分分鐘的事。”
他聽罷不以爲意地笑了下,道,“老三啊,不管你承不承認秦家,你都是老頭子的三兒子,難不成你要削骨還母,割肉還父?爲了一個風塵女,至於……”
“風塵女”這三個字再次從秦斐然嘴裡崩出來,我頓時一股血氣衝上腦門。這個混蛋口口聲聲都透着對風塵女的藐視,卻沒想過他的初戀情人,我的母親就是活生生被他逼得墮入風塵。
再有就是歡顏,若非遇到了秦漠飛那混賬東西,又怎會過得那麼的淒涼。而他這當父親的,非但不呵斥自己的孩子,反倒助紂爲虐,我他媽的實在看不下去了。
於是沒等秦斐然把話說完,我擡手就是一拳給他掄了上去,他沒警覺,直挺挺往後就倒了下去。邊上的保鏢見狀一個箭步衝上來扶起了他,虎視眈眈地看着我。
我捏了捏指節冷冷瞥了他一眼,直接上車就絕塵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