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爲歐陽是在哪家醫院做事,掛職在商家當私人醫生。然而並不是,他有一個私人診所,裡面的設備十分精良,但針對的就是商家上下老小。
歡顏被直接送到了他的私人診所裡,他的助理已經把手術的準備工作做好,就等着她了。所以這是一場有預謀的襲擊,商穎早就安排好了小浩辰去動手。
想到小浩辰那張天真懵懂的小臉,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他會那樣的殘忍。他才幾歲啊,既然下得去手刺傷歡顏,並在時候還跟他媽媽一起圍觀嘲弄。
在歡顏被送進手術後,我坐在外面的長椅上難過不已。
我此時非常想殺人,把商穎挫骨揚灰。我原諒了她所有的任性和惡毒,卻實在無法原諒她居然利用小浩辰去刺傷歡顏這件事。一個母親到底有多喪心病狂纔會把自己的孩子養成一個儈子手,尤其這孩子還那麼的維護她。
我想到小浩辰不顧一切衝我嘶喊的樣子,小臉漲得通紅,眼底明明充滿恐懼,卻依然護在媽媽的面前。所以他是愛她的,不管她錯得多離譜。
我心疼這個孩子,特別心疼。
手術一直在進行中,都已經兩三個小時了,我不曉得秦漠飛那邊怎麼樣了,他發現歡顏消失是崩潰還是憤怒,亦或者又質疑她背叛了他。
我管不了那麼多了,此時我的心全在歡顏身上。不知道她醒過來過後我要如何面對,這一次她恐怕再不會原諒我,因爲這件事我知情的。
等待是無比煎熬的,尤其是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情況下,心就像被一隻手死死揪着,很恐慌。我不曉得小浩辰那一刀扎得多深,可是能把半截婚紗染紅,想必也不淺。
那些血跡,實在太觸目驚心了,讓我十分恐懼。如果歡顏因此香消玉殞,那我一定會隨她而去。什麼恩怨,什麼仇恨都不管了,就陪着她一起輪迴。
只是……就怕她嫌棄我這樣惡毒的人髒了她輪迴的路。
天色在慢慢變暗,而手術室的大門依然緊閉着。一開始的煎熬已經變成了憤怒,異常的憤怒,我此時都恨不能把商穎抓過來跟歡顏償命。
“喲,馳恩,看看你這心急如焚的樣子。有歐陽在,那女人死不了的,你擔心什麼啊?”
涼薄的聲音從我身後的走廊傳出來,我瞬間怒髮衝冠,起身擡手一耳光揮向了剛走近我的商穎。她被我打了一個趔趄,但沒有摔倒,晃了幾下被她身後幫忙拎包的保鏢扶住了。
她居然穿着婚紗,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是她當年準備嫁給秦漠飛時所備的嫁衣,也是出自黛藍的手,非常漂亮的一條婚紗。然而穿在她身上卻像極了僞裝,一個惡毒的魔鬼即使穿着華麗的婚紗也還是個魔鬼。
她很驚愕地看着我,一臉的不可思議。她身邊的保鏢面色陰霾地怒視着我,但沒有她下令還不敢對我輕舉妄動。
我下手極狠,把她半張臉瞬間打腫了,脣角還微微淌了點兒血跡。她擡手指尖粘起了脣角溢出的血跡,放在嘴裡輕輕吮吸了一下,而後陰鷙一笑。
“馳恩,我記得你說過從來不打女人的。”
“我從來不打好女人,但你不是!”
我對商穎的憤怒已經不能用恨來形容了,我感到特別痛心,她曾是我深深愛過的女人,甚至我一度想要與她結婚生子。我爲她肝腸寸斷,爲她醉生夢死,丟盡了顏面。
不過我慶幸她的不嫁之恩,令我看清了她現在的嘴臉。像她這樣的女人,我想任何死法我都不會覺得殘忍,她實實在在是罪有應得。而可悲的是,她從不自知。
商穎依着牆壁看着我,眸光在我臉上翻來覆去地掃,脣角掛着她一貫厭世的冷笑。她今天被我打了兩巴掌,所以臉是浮腫的,但她很不以爲然。
她從保鏢手裡拿過包,摸索着從裡面拿出了一支香菸點着,狠狠地吸了好幾口。而後把菸頭一扔,直接就朝我撲了過來,對我拳打腳踢。
“秦馳恩,你爲了那賤人已經打了我好幾次了,你口口聲聲說着愛我,你他媽的是這樣愛我的嗎?你不是就想得到她嗎?我現在把她給你了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商穎的力氣不大,所以也對我構不成威脅。我拽住了她的雙手,她便拼命地用腳踹我,彷彿不認得我了似得。此時的她面目猙獰,像極了一個惡毒的怨婦。
我真的不明白她怎麼會變成這樣,而我當年又怎會對她那樣的動情。
她打了一會兒就打不動了,站在一旁拼命地喘息,眉宇間全都是汗水。她怒視了我一眼,又拿出了一支菸點着拼命抽。我看着她吞雲吐霧的樣子,心裡頭厭惡到了極點。
於是沉了臉道,“商穎,如果歡顏真的死去,我會讓你償命。”
“償命?你以爲我怕死?你有種現在打死我啊?”她昂着頭一副鬥雞地樣子瞪着我,若非我們認識,照我的脾氣,恐怕真就一槍給她崩過去了。
我斜睨了那保鏢一眼,冷冷道,“馬上帶她滾,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了。”
那保鏢眸光一寒,用力捏了下雙手的直接,我眸光一寒,從兜裡掏出了手槍對着他,“滾,還是不滾?”
“秦馳恩,算你狠,以後如果你和那賤人在一起了,你他媽記得是我成全了你!我跟你約定的時候,你並沒有表示任何不許,現在給我臉色看,你什麼意思?”
“我警告過你不要傷害歡顏,而你不但傷害了她,還傷害了小浩辰,他是你的親生兒子,你怎麼狠心讓他成爲一個儈子手?商穎,你還有良心嗎?”
“良心?不是被你和漠飛磨滅殆盡了嗎?你們玩弄了我,卻一個個又如此對我,還問我要良心?”
“……”
我竟無言以對,看着她涼薄地轉身,我手裡的槍舉起好幾次,但最終還是放下了。終究還是不忍殺了她,她或許是個奇葩,可誰讓她是我第一個女人?
我縱然再無情,也忘不了曾經的肌膚之親。她其實訓斥得沒錯,我曾口口聲聲說過愛她,而現如今卻變成了這樣。到底是我太涼薄,還是她太過分。
她走後不久,天色就入暮了,窗外面一片墨黑。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了,歐陽先一步走了出來,在我面前解下了口罩,深深看了我一眼,這眼神很奇怪。
我吞嚥了一下唾沫才道,“歡顏她,她怎麼樣了?”
“她死不了,但……匕首傷到脊椎的神經,我已經很努力了,但還是沒辦法修復。她暫時可能站不起來,也或許一輩子站不起來,你要有心理準備。”
“什麼?她站不起來?”我一怔,腦海中出現了歡顏一輩子坐在輪椅上的樣子,多麼的悲涼。
歐陽無奈地聳了聳肩,又道,“對不起秦三爺,我已經儘量了。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介紹其他的神經科的權威給你,你再帶沈小姐去治療。”
他都這樣說了,我還能有什麼想法?
歐陽的醫術在業界也算翹楚,尤其是肝病那一塊兒,他和慕少卿算得上是這類別的青年才俊。如果他都沒有辦法,那還有誰能夠相信?
我萬萬沒想到,小浩辰那一匕首居然就讓歡顏整個人生變得殘缺,她若醒來,恐怕就此絕望了吧?往後我怎麼面對她?她一看到我怕是就怒火中燒。
“沈小姐還在昏迷中,可能得明天才會醒,三爺還有別的安排嗎?我這地方太小,恐怕藏不了人。”
我懂他的意思,他是讓我把歡顏帶走。我確實有安排離開的途徑,但卻不是這樣帶着重傷離開。我無法接受,腦海中頓然就一片空白。
歡顏在秦漠飛面前本就很卑微,她明明是那麼優秀卻總覺得她配不上他。如果她真的站不起來,那她恐怕越發自卑,都不曉得她還能不能活下去。
我還要繼續把她帶走嗎?機會只有這一次,錯過了怕是永生都沒有了。可是,如果帶走她,等她醒來我們倆又如何相處,我恐怕已經成了她心裡最惡毒的存在了。
“三叔!”
就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甄允昊忽然過來了,臉色十分的不好。我看他眼角還有些微紅潮溼,恐怕是剛哭過。
“我們走還是不走?貨輪就在東海碼頭,馬上就要起航了。”頓了頓,他又道,“秦漠飛這會兒在派人四處尋找沈小姐,咱們不走恐怕沒機會了。”
就在此時,歐陽的助理把歡顏送了出來,她是側身躺在手術牀上,身後有一塊支撐板撐着。一頭銀絲撥弄在腦後,印着那張慘白無色的臉,着實令人心碎。
這是我害的,她因爲孩子的離去和母親的離世而傷心過度,繼而傷白了頭。而這一次,如果我沒有縱容商穎,那麼她可能就開開心心當一個新娘子了,可我……
我自以爲很愛她,愛得沒有自我,沒有分寸。然而我仔細想想,秦漠飛再怎麼傷害她,也沒有讓她失去什麼。而我,一次又一次讓她在絕望中掙扎。
我所謂的萬千寵愛,俠骨柔情,對歡顏來說好像是一種諷刺。她不屑我是對的,因爲我的愛是那麼惡毒,那麼殘忍,把她一次次推下了絕境。
歡顏,這一次你還會原諒我嗎?原諒你這該死的三哥嗎?
我盯着歡顏悄無聲息的模樣,心裡面難受到了極點,頓時鼻頭一酸就悲從中來,連忙衝歐陽擺了擺手,“馬上送上直升機,你跟我走!”
歐陽似乎已經有安排,他沒有任何猶豫地點了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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