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醉酒的人
“去找個律師.我要和陸先生斷絕父子關係.叫律師處理.還有.叫些人來病房守着.陸先生一天不答應和我斷絕父子關係就一天不讓他出去.”
張翔霖聽得一陣陣發寒.雖然對自己的老闆與他父親不和早有耳聞.但如今鬧到要斷絕父子關係還是叫他震驚.也算再一次認識了自己的老闆.其實不是沒脾氣.只是看對什麼人.
從醫院忙完出來已是晚上.陸寅進了手術室.張翔霖原以爲老闆和他鬧成這樣壓根就不會在顧念他的生死.卻不料老闆愣是等到手術結束.而他也只能陪着.
醫生出來.陸青銘顯得很平靜.平靜地問醫生.“他還能活多久.”
醫生透着疑惑的神色.“那要看病人的求生意志.多則半年.少則一兩個月.也有可能更短.”
“那就儘量讓他活得長些.讓他有時間考慮清楚.”
到了車裡.一路上陸青銘一句話也沒有.只是安靜地坐着.他是個溫和的人.所以不說話的時候也不會讓人感覺如芒在背.這倒讓張翔霖倒也沒覺得不自在.直到車子駛進鬧市區.在一家名叫“澤西”的酒吧前面的人行道上看到那個女人.陸青銘才喊了一聲.“停車.”
司機忙停了下來.陸青銘迅速跳下車.跟在了那個腳步虛浮.手裡還拎着一瓶洋酒不時往嘴裡灌酒的女人身後.
陸青銘沒有勇氣上前.心裡雖然擔心.卻也只能在後面跟着她的節奏一緩一急地走着.而車也在他的身後緩緩地行駛着.
張翔霖搖下車窗.說道：“那不是那個設計師Alice小姐嗎.她怎麼……”
“你今天的工作結束了.回去吧.”
張翔霖後半句話卡在喉嚨裡.訕訕地轉過頭.向司機吩咐了一聲.加快了車速.走了.
陸青銘跟在林意濃的身後.看着她的背影.從來沒有發現原來她是這樣瘦弱.卻又是這副瘦弱的身軀承受了那麼多的苦難.他曾經信誓旦旦地說讓她把過去的一切都拋棄.把她的未來交給他.看看他都給她的未來帶來了什麼.
前面的林意濃搖搖晃晃地走着.從陸家出來她便進了酒吧.只想讓酒精麻痹自己.以爲這樣會好過一些.事實上的確好過了.身體上的麻木痛苦緩解了心裡的疼痛.這也是爲什麼這兩年來她越來越依賴酒精的原因.以前有方以誠管着她.現在方以誠躺在醫院.沒有人對她講道理.霸道地搶走她的酒杯.她心裡痛苦就只能依賴酒精.
走着走着.林意濃彷彿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雖然她的頭有些暈乎乎的.但這腳步聲她卻聽得真切.於是停了下來.回過身.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還有那張儘管看着有些模糊卻依然好看的不行的臉.晃了晃頭.笑了起來.自言自語地說：“我一定是喝多了.怎麼哪兒都看到他.又或者是我想多了.想一個人想多了就會時常覺得他就在你的眼前.”說罷.又轉過身繼續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而陸青銘卻爲她的那一句“想一個人想多了就會經常覺得他就在你的眼前”徹底失神.原來她也會想念他.她也時常在聞不到他的氣息、觸不到他的體溫的時候還想象着他就在她的眼前.
就在他打算追上她時候.林意濃突然又轉過了身.這次她好像已經確定了跟在她身後的不是幻影而是真正的人.甚至爲了確定將手中的酒瓶向他砸了過來.
好在陸青銘閃躲得快.在酒瓶就要砸到他的時候閃到了一旁.聽前面的人罵了一句.“靠.果然是我想多了.假的.”
看着腳邊碎了一地的玻璃碎片.陸青銘有些哭笑不得.這次卻沒有再猶豫.跑向前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肩上.已經是深秋.她卻只穿了一件單薄的及膝裙.
感覺到一陣溫暖.林意濃擡起醉醺醺的眸子.看到眼前的人.打了一個飽嗝.伸手摸他的臉.最後直接變成下重手去揉.“咦……怎麼不疼.看來還是假的.”
聞到她身上濃厚的酒精味.陸青銘有一絲的惱怒.而更多的卻是愧疚.拉下她犯罪的手.包在手心.“你捏的是我的臉你當然不會痛.笨蛋.”
聽見有人罵她.林意濃立馬像炸了毛的公雞.瞪圓了雙眼.“你他媽誰啊.你罵誰呢.”
陸青銘被她的粗口震到.目光掃到她在酒精的刺激下變得紅腫的雙脣.不顧她滿面的怒容.照着她的脣吻了上去.對方顯然吃了一驚.等反應過來之後立馬將他推開.“靠.你佔我便宜.”
陸青銘歪着頭看她.聲音溫潤動聽“你再說一個帶髒的字眼我就再佔你便宜.現在知道我是誰了嗎.是真的還是假的.”
林意濃捂着紅紅的嘴脣.終於看清了眼前的人.嘴裡沒了聲.目光也垂了下來.扯下肩上的西裝外套.隨手丟在了地上.又跌跌撞撞地走了.
陸青銘看着安靜地躺在地上的外套.真希望此刻自己也是醉的.也可以隨着性子來.心裡怎麼想就怎麼做.沒經多想撿起地上的外套.跟了上去.這次沒有像剛纔那樣莽撞.而是跟她保持一段距離.兩人在路燈下一前一後地走着.一個仰着頭踉踉蹌蹌.一個低着頭腳步沉重.
到最後林意濃還是忍不住了.回過身紅了雙眼.對他喊道：“你不要跟着我.”吼完之後又垂下眸子變成喃喃細語.“你什麼都知道了還跟着我幹什麼.姓陸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陸青銘的 心裡彷彿扎進了一根刺.疼痛不止.
“你喝醉了.一個人走在街上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林意濃衝了回來推了他一把.“我不要你送.我的事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我警告你陸青銘.你欠我的下輩子.下下輩子都還不清.所以你不要裝出一副贖罪的樣子站在我面前知道嗎.”
陸青銘蹙緊了眉頭看着她微紅的臉.說不出話來.
林意濃倔強地仰着頭.與他對視了一陣忽然又全身一軟撲在他的身上.無意識地喊了一句.“呃.陸青銘.我好累啊.”
陸青銘環上她的腰.收緊.“我知道.那你靠一會兒.”
林意濃不安分的雙手在他的胸前胡亂地拍打.“陸青銘.你知道我當初……呃……當初爲什麼一定要走嗎.沒錯.我是恨.我恨陸寅.也恨你.可我是我已經恨怕了.因爲恨.我哥哥林琛他死了.我曾經深愛過他.他也一樣愛着我.可就是因爲恨.一切都變成了泡影……”
“呃……”林意濃又打了一個飽嗝.支支吾吾地接着說：“我不想這樣的事情再在我們的身上發生.我不想做令自己後悔的事情.所以我努力剋制自己不要去恨.我不想看到你面對我的時候是慚愧的.懊悔的.我更不想面對我一輩子都覺得良心不安.青銘.你知道嗎.我的心……你知道嗎.”
陸青銘的下巴抵在她的頭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連心都是顫抖的.“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揹負了這麼多.”
林意濃突然又笑了起來.笑得滾燙的淚水從臉頰滾落.“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連以誠也要撇下我.他要撇下我……”
“你有我.”
林意濃笑得更加厲害.用力推開他從他的懷裡掙了出來.就像一頭脫了繮的馬一般跑了起來.跑了一會兒又停下.嘴裡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說些什麼.說得難過了哭一陣兒.哭完了又笑起來.
陸青銘跟在她的身後.一開始還有些擔心她傷到自己.可到後來也就隨着她去鬧了.她能這樣發泄總比憋在心裡好.
好在她最後是真的累了.蹲在地上許久都沒有起來.陸青銘這才忙跑了過去.將外套重新披在她的身上.
“意濃.意濃.聽得見嗎.好了我送你回家.”
林意濃聽話地擡起頭來.雙眼卻空空洞洞的.彷彿什麼也看不見.陸青銘看得有一絲心慌.直接打橫抱起她.走了一段纔打了車.想起今天陸青鸞帶着一一去了她那裡.便跟司機說了自己家的地址.
可是到了門口.林意濃又開始鬧了起來.抱着門口的一顆大樹怎麼勸都不願意跟他進屋.一看他的臉就問一句：你誰啊.
陸青銘好心地回答一句：陸青銘.她便跟着來一句：你大爺.
鬧到最後陸青銘實在沒辦法了.便直接將人攔腰扛了起來.只聽肩上的人“啊”了一聲又喊了一句：“我要吐.”
到了門口.陸青銘忙將她放了下來.幫她順着背.“想吐你就吐吧.”
沒想到林意濃卻突然轉過身.“嗤嗤”地笑了起來.“傻子.我騙你的.我……我一點兒也不想吐.”
陸青銘苦笑一番.順手將她遮在臉上的頭髮撩到耳後.手轉而又在她微紅的臉上摩挲.
林意濃喝多了酒.本來就覺得臉上脹熱得難受.這時候突然遇到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忙抓住了他的手.將自己的臉往他的手上蹭.“真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