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蘇家四太太年香菱就拎着包袱,在婢女舒蘭和一個做飯的婆子的攙扶下,去了城外近郊的一間破廟駐足。老夫人說是找間好點的屋子,只是這方圓那裡去尋?破廟早就沒人住了,蜘蛛網結的到處都是,破紙糊的窗戶不時吹進冷風,陰溼的牆壁黑乎乎的看不清磚的顏色。舒蘭把靠裡的一張牀稍稍收拾了一下,把隨行送來的棉被褥子全部給香菱鋪上。
香菱挺着快足月的肚子吃力的坐下,看看這四壁,不覺神情黯然。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只是,希望嘯天能早些回京。
二月初,這年的冬天似乎特別漫長,按理來說也是早春時節了,依舊冷風刺骨,寒風料峭吹過紙窗發出呼呼的聲音,像是幽怨的哭泣聲,天氣陰陰的像是要下大雪一般。舒蘭又找了塊破布掛在窗戶上,擋着些風,前些日子派人去府上傳話,說是多要些禦寒的被子和棉衣,到現在都沒送過來,她嘆了一口氣,看看依舊睡在被子裡的四太太,不由得有些恍惚。府上送來取暖的炭火黑煙嗆的人咳嗽,當差的人說是匆忙拿錯了炭,舒蘭恨得牙癢癢卻不敢多說,生怕四姨太聽着了心裡難受。
“哎呦,舒蘭,舒蘭…”四太太的聲音十分顫抖,她趕緊過去握住那隻消瘦的手。“舒蘭,我肚子疼的厲害,快,快給我叫大夫,叫大夫”香菱緊緊閉着雙眼,面色慘白,額發都被汗水打溼站在臉上,舒蘭心中大叫不好,趕緊打發燒飯的婆子去叫大夫,順便去府上傳話,說四太
太有些不好了。
香菱越來越痛苦,只是說肚子很疼,舒蘭伸手摸了一下,被子下面盡然全是血水。終於叫來了穩婆,蘇府的人也來了,只是來的是劉管家和兩個小丫頭。穩婆摸了摸香菱的肚子,喊到:“夫人怕是要早產了,快,快,熱水!!!”於是兩個丫頭手忙腳亂的去燒水。
劉管家站在門口,聽着屋裡淒涼的慘叫,陣陣揪心,雖說這位四太太身份低微,但是在府上這些日子也算的上賢惠體貼,與世無爭。如今要受這樣的苦,真是…他在寒風中,焦急的等候。來之前,大夫人拉住他說了一句“萬不得已,保住孩子!”
保住孩子!是啊,堂堂蘇府要的就是爲蘇家續香火,單單留下一個唱曲的姨娘有什麼用呢?
而此刻,他在心裡默默唸到:“四太太,你要堅持住啊,老爺就快回府了!”
“啊!我疼,我疼啊,嘯天,你在哪?”屋裡香菱的聲音不斷的傳出,更加淒厲了,幾乎應該不像是人在叫。穩婆的聲音也夾雜在中間:“四太太您要忍住啊,一會,一會就好了。”
慢慢的叫聲漸漸低弱了下去,變成小聲的呻吟,劉管家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不一會四太太的聲音又清晰了起來:“舒蘭,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沒事吧,舒蘭”
“四夫人您要堅持啊,馬上就好了,馬上,馬上,您要等老爺回來啊”舒蘭的聲音已經完全是哭腔了,絲毫聽不出鎮定,這丫頭
雖說伺候四夫人不久,但是之前一直跟在蘇老夫人房裡的,爲人處事還算的上穩妥,如今她都這般驚慌,想必情形不妙。
“我疼,我疼啊,嘯天,嘯天,你爲什麼還不回來,爲什麼…”四姨太的聲音再次響起來,只是沒那麼洪亮,逐漸微弱的喊聲,慢慢被風聲夾雜着聽着恍惚起來。
劉管家站在外面已經被冷風吹的透心涼,天色越來越暗了,擡頭看去像是濃厚的墨汁噴灑在天際,黑壓壓的讓人心裡不覺壓抑,劉管家在寒風裡跺了跺腳,突然聽見哇的一聲嬰兒啼哭聲,孩子生出來了麼?他竟不由的溼潤了眼眶,心也稍稍放下了一些,正躊躇着是不是要回去報喜,突然聽見舒蘭的恐怖的叫聲“四夫人!!!!”這一聲像利箭穿心一般刺痛了劉管家的心。他知道,大事不好了。
蘇府,大曆年間二月,四夫人年香菱誕下二女,卻只存活了一女,依蘇嘯天走前的意思,女孩則取名爲婉柔,有婉若游龍之意。而蘇府四夫人因體弱難產,產後血崩,救治無效而亡。
四夫人沒了,也就無所謂血光之災,只是蘇府又多了一副靈柩。那個夭折的女嬰甚至都沒有被抱回蘇府就被處理掉。白色的燈籠掛在蘇府大宅的門口,冷風中了無生氣的搖曳着,府內前所未有的寂靜,就連那倖存的嬰兒都懂事似的,很少哭鬧,只有那個衷心的丫鬟舒蘭,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的哭泣,可憐這孩子剛出生就與孃親和雙生的姐姐陰陽兩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