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越舟上樓了,這個宴席也就隨着散了,黎明朗先扶着腳步踉蹌的江慧心上了樓,然後出於禮貌,又下來跟老太太道了聲晚安。
老太太滿眼欣慰的把黎明朗也打發樓上休息了,留下葉貝貝一個面對這個對自己過於挑剔和嚴厲的老太太。
雖然結婚兩年多,葉貝貝還是有些怕獨自面對老太太的,她原本以來老太太接下來會回屋睡覺,誰知她老人家卻說喝酒後精神了,要求葉貝貝陪她聽一段京劇。
此刻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生病又喝了些紅酒的葉貝貝睏倦的恨不得用腦袋撞牆,但卻依然要正襟危坐,保持最得體的笑容,小心地藏着睏意,陪着閉目隨着電視裡唱的“四郎探母”打拍子的老太太,“眼睜睜高堂母難得見,兒的老孃啊!要相逢除非是夢裡團圓……”
老太太偶爾也會對她說話,或者端着江越舟送她的雍正窯的新茶碗小口啜着,葉貝貝負責隨時幫她添水。
兩個小時候後,老太太終於大發慈悲的放過了她,回到她一樓的臥房睡覺去啦。葉貝貝暗暗鬆了口氣,這兩個小時,比她跑一圈馬拉松還累。
她半閉着眼睛,揉着突突亂跳的太陽穴走上二樓,迎面看見穿着襯衫西褲的黎明朗臉色焦急的走了過來,“葉貝貝,江慧心到樓下跟你們聊天去啦!”
“沒有啊,她不是上樓睡覺來了嗎!你沒和她在一起啊!”說完她就後悔的恨不得咬掉舌頭。
“今天我睡的客房。”黎明朗的聲音中明顯帶着點沒沾到腥的不甘和委屈,“酒喝多了,頭疼,我想找她拿點藥,結果發現她房間沒有人!”
葉貝貝只覺的心往下突的一墜,握着的手都開始有些微微顫抖,“也許她喝多了,隨便找個房間睡下了!”
“對啊!”黎明朗好像恍若大悟般,拉着葉貝貝,“來,你幫我一起找找,看他在那屋呢!”
葉貝貝後悔的恨不得滿地打滾,知道自己捅了馬蜂窩,連聲說:“我,我就不幫你找了!我困了,想回去睡覺。”
“走吧,睡覺也不差這一會兒!”
葉貝貝如同害怕看見什麼可怕的怪物一樣,使勁的往後掙着手,“這個樓上一共就這麼幾間房,你自己找找看吧!”
“我怎麼好自己找啊?你也知道,江家不是普通人家,隨便的一件小擺設都是有來歷的,萬一明天缺了少了什麼,我就成嫌疑犯了!你要留下證明我的清白!”黎明朗鐵鉗一樣的手拖着葉貝貝往前走。
這個樓上一個有五個房間,江越舟的,江慧心的,江越寧的,還有兩個是客房。現在其中一間客房和江慧心的房間都是門戶大開的,隨便的掃一眼,就知道里面沒人。
黎明朗拉着葉貝貝來到另一間客房門口,看着他伸手去推門,葉貝貝覺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都忘了呼吸一樣,隨着房門的慢慢打開,可以看見裡面牀鋪平整如新,沒人!
葉貝貝感覺心‘咣噹’一下落了下來,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不在這裡,哪還能去那呢!”黎明朗小聲嘀咕着,但是一瞬間,聰明人的臉色迅速陰沉下來,看得葉貝貝有些心驚肉跳的。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前,黎明朗已經大步的向下一個房間走去,在厚重的實木門後,是江越舟的房間。
“不要!”葉貝貝低聲制止着,小跑的攆了上來,但是已經晚了,房間的門已經被黎明朗大力推開了!
葉貝貝屏住呼吸,站在門側,如同不敢走近一樣,只是眼睛死死的盯着地面。
“上帝保佑,阿彌陀佛,她不在這屋!”
黎明朗有些自嘲的聲音,聽在葉貝貝耳朵裡,如同世界上最美妙的音樂,她心頭一鬆,像剛打完一場仗,全身被抽光了血液一樣,差點沒直接癱坐在地上。
“但是,怎麼這麼巧啊,你老公也不在屋!”黎明朗的聲音又如同好奇的小孩子。
葉貝貝一個踉蹌,整個身體向前栽去,黎明朗一身手就扶住了她,目光倏地盯向她,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眼底猝然閃過,“葉貝貝,你不會自甘下賤到這個地步,在這裡故意幫你老公偷他的小姑姑打掩護吧!”
這句話像破開了葉貝貝長久以來一直自欺欺人認爲固若金湯的城池,此時城池裡面保守的秘密被人昭然若揭,“放屁!”她擡手要給黎明朗一耳光,被黎明朗利落的半途攔截住,順勢連拖帶扯着不知道是因爲害怕還是生氣而渾身發抖的葉貝貝,來到這個樓上的最後一個房間,江越寧的房間門口站下。
黎明朗站住腳,在走廊的暈黃吊燈下微微揚着眉看着葉貝貝,眼底有些細碎璀璨的光芒,慢慢的俯下身,一字一句的在她耳邊清晰的說道,“葉貝貝,你先別忙着發瘋,如果我冤枉了你,或者你老公,這個耳光我讓你打!”
說完,在葉貝貝還沒等反應過來前,他‘忽的’一把將江越寧的房間門推開,迎面而來的是股淡淡的香水味道,不濃烈,但是可以聞出是江慧心用慣的。
江越寧的房間跟江越舟和江慧心都是同樣佈置,用隔斷分開的小小套房,雖然裡面光線晦暗,但是從套房客廳到裡面臥室迤邐扔了一路的衣服,已經構成一個狼籍而香豔的場景,在裡面大牀上隱隱的躺着兩個人影,讓人不用細想也知道他們做了什麼。
葉貝貝只覺得渾身的熱血都瞬間冰冷下來,尖銳的疼楚從心臟迅速抵達身體的每個角落,她知道,躺在牀上人是她的丈夫和江慧心,因爲地上的衣服裡扔着江越舟的皮帶和襯衫,江慧心的裙子和高跟鞋。
她就那麼直愣愣地看着屋裡面的臥室,真希望自己現在就暈倒,再醒來時發現眼前的這一切全是她憑空想出來的幻覺。
“我操!江慧心,江越舟你們兩個混蛋給我起來!!你們他媽的當我是死人啊?!”黎明朗怒火中燒,站在門口罵了兩句,牀上的兩人此時也彷彿聽見動靜,藉着從走廊照進來的光,可以看見他們緩慢的坐起了身體。
“江慧心,江越舟,你們還是不是人!有你們這麼欺負人的嗎,你們把我和葉貝貝當什麼?”黎明朗罵得感覺不解氣一樣,擡腿就要往屋裡衝。
“黎明朗!”葉貝貝此時已經搖搖欲墜,但出於對江越舟本能的維護,伸手就抓住了黎明朗的衣服,可激憤中的黎明朗如同狂獅一樣往裡衝,一下子就將她抓着衣襟的手甩開了,兩步已經竄進客廳,到了隔斷處。
“黎明朗!”隨着一聲有氣無力的呼喊,葉貝貝整個人癱到在地上。
馬上要接近大牀的黎明朗聽見身後‘砰’的一聲,回頭看時,暗啞低沉的聲音隨着響起,“貝貝!”發出這個聲音的不他,而是剛剛坐起身體在牀上有些發愣的江越舟。
黎明朗看見江越舟從牀上躍下,意圖要趕到葉貝貝身邊,可也許是喝了太多酒的原因,腳下一踉蹌,差點跌倒。
江慧心此時也醒了,但一句話都沒說,用被子把裹着自己,下巴擱到膝蓋上,縮在牀角。
江越舟不知道怎麼睡了一覺場面就會變成這樣,他在聽到黎明朗的叫罵聲後,睜開眼睛一時間來不及反應,只能呆愣在牀上,看見葉貝貝摔倒在地,他心慌意亂,本能的想過去把她扶起來,誰知一動竟然天旋地轉,差點跌倒,只能看着剛剛來勢洶洶撲向自己的人,此刻如同旋風一樣閃到葉貝貝身邊。
“葉貝貝,你怎麼了?”黎明朗焦急的拍打着葉貝貝的臉頰,此刻就算濃妝豔抹也掩飾不住她臉上的蒼白,嘴脣都已經毫無血色。
黎明朗從地上將軟綿綿的葉貝貝攔腰抱起身,江越舟也強自支撐着走了過來,聲音雖然虛弱,但是冷厲不減,“把她給我放下!”
黎明朗眯眼,氣勢驟顯,“放下幹嘛?你沒看她都要死了嗎?江越舟,你就算有錢有勢,也不能這麼欺負人?”
“她是我太太!”江越舟有生以來,第一次亂了陣腳,臉上帶出了急切。
“江先生,我勸你還是先把衣服穿上,再來看你的太太吧!”黎明朗嘲諷的一笑,抱着葉貝貝大步離開。
*窒息,痛苦,絕望……
葉貝貝一下子在昏沉中驚醒,滿臉都是汗水。她茫然的轉了轉頭,屋內除了她再無別人,窗簾拉的嚴嚴實實的,藉着橘黃色地燈的光,所有的物品都在一片陰暗中,隱隱的可以看見頭上繁瑣花紋的天花板,慢慢的葉貝貝意識到,這裡不是自己的家。
完全陌生的環境讓她有點兒慌,然後慢半拍的想起睡着前發生的事情。
她的腦海裡再次出現了那滿地凌亂的衣衫,如同在告訴她主人的迫不及待,那牀上隱約的身影,如同將她溫暖安寧的家變成面目瘡痍。
心莫名的刺痛起來,她深吸了口氣,手不自覺已經攥成了拳頭,指甲掐在肉裡,硬生生的疼。滿心的憤懣淒涼,可是她卻哭不出來,只是胸口覺得堵得難受,如同壓着一塊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