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閉塞狹小的空間因爲兩人的沉默和曾經熟悉的彼此低微呼吸,顯得有些曖昧起來。葉貝貝還沒來得及任思緒浮想聯翩,江越舟及時的將車窗落下了幾分,隨着冷風吹進來,葉貝貝的頭腦好像也清醒了幾分。
江越舟終於開口,打破了沉寂和尷尬,“葉貝貝,你在恨我是嗎?”
他的聲音低沉悅耳,仿似從胸腔裡發出來,嗡嗡地震動人心。葉貝貝胸口一緊,原來自己有多愛他,他從來都不知道!情竇初開的一往情深,心心念念一年一年的沉澱,自己對江越舟的感情已經不知道有多麼深厚,對他的愛戀彷彿成了自己這一生的執念,她又怎麼可能恨他!
葉貝貝轉過臉看見江越舟微微抿住的嘴角,線條硬朗英俊的面孔,還有那雙深不可測漆黑明亮的眼睛,搖搖頭,小聲的說:“我不恨你,我怎麼會恨你!”相反的,即使發生了這樣多的事情,她還在無可救藥的愛着他,還在沒出息的對這個男人心存無盡的幻想,幻想着他是來告訴自己他離不開她,在她離開後他才發現愛上了她,就如同小說裡寫的那樣,直到失去才知道擁有的可貴,然後他們破鏡重圓!
“葉貝貝,既然你不恨我,你跟慧心的男朋友攪在一起幹嘛?咱們之間的事,你爲什麼要把慧心的男朋友攪進來?”
葉貝貝見江越舟看着她的眼神裡,帶着濃濃的不悅和惱怒,她微微發愣的坐在那裡,一股絕望的涼意從腳底、手心開始滲出,漸漸地蔓延全身,連心臟都開始覺得發冷。原來江越舟找自己不是訴說衷腸的,他是爲江慧心來討公道的,這男人還能殘忍一點嗎?
“葉貝貝,你如果恨我,可以來報復我,這件事情跟慧心沒有關係,你不能傷害她,你這樣跟她的男朋友攪在一起,讓她很傷心的!”江越舟想着昨晚江慧心黯然神傷的樣子,覺得終於爲自己阻止葉貝貝和黎明朗在一起找到了理由。
自己傷害了江慧心?自己讓江慧心難過了?那自己的這顆心呢,就是頑石嗎,無血無肉,刀槍不入!
葉貝貝心裡蘊含着一種要噴薄而出的憤怒哀傷情緒,她極力控制着身體的顫抖,緊握的拳頭指甲都掐進肉裡,但她卻感覺不到疼,因爲身體的某個部位更疼。
“葉貝貝,不要再和黎明朗在一起了,行嗎?你和慧心原來不是很好的嗎,就忍心看着她不快樂……”江越舟找遍解口,只是不想讓葉貝貝和黎明朗在一起,因爲他們兩個在一起的畫面實在太過刺眼。
“江越舟,就算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就算是我對你癡心妄想了,我以後改就是了,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對你有半分綺念!”
江越舟看着葉貝貝瘦的深凹進去的臉頰,嘴脣此時沒有半分顏色,想起從前她笑顏如花看着他的模樣,那容顏勝過春天盛開的花朵。而此時,那眼中除了悲憤就是絕望。
葉貝貝只覺得心中像是被刀鋒再一次的凌遲,她的聲音都在發抖,她的淚水奪眶而出,她付出了所有的愛戀,傾盡了整個青春的熱情,最後換來的只是愛人對他情人的百般維護,“江越舟,我和江慧心的心一樣,都是肉長的,我求你了,高擡貴手吧,別再往上捅刀了,真的太疼了!”
江越舟只覺的心底的一堵牆轟然倒塌,從昨晚開始的心煩意亂,今天上午的焦躁不安,甚至連中午下班都等不到就來見葉貝貝,難道就是爲了給江慧心討個說法?
他覺得心裡壓抑了許久的比岩漿還灼烈的東西蜂擁而出,在周身肆無忌憚的流淌,每經過一處,就‘滋啦’作響燙出疼痛的焦灼。有份悔意起先只如一線遊絲,漸漸的衝破理智洶涌起來,幾乎勢無可擋,忽然想要抓住些什麼,挽回些什麼,可是葉貝貝已經衝下車,跑進自己的公寓裡面。
葉貝貝明明是挺直脊樑的下了江越舟的車,可是不知爲什麼灰溜溜地想跑,腳下越跑越快,一直跑進公寓樓裡面,感覺自己不在江越舟的視線範圍內,才腿一軟,整個人縮了下去,跪坐在大廳的地上,像個孩子一般號啕大哭。
她坐在冰冷的地上,淚水流了滿臉,想着以往的種種癡心付出,心中更加覺得難過,所有的一切現在回想起來,就像一個諾大的諷刺,彰顯她的可悲和愚蠢。
心裡長久以來堅持愛的信仰,青春悸動漫長愛戀,終於在這一刻徹底的土崩瓦解。
公寓門口的保安以爲葉貝貝遇到了什麼意外,不住的在一邊詢問,可是葉貝貝只是哭,絕望而悲哀的哭,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要哭出來一般。
最後人都哭的如同要背過氣一樣,才如同小孩子一樣抽噎着停了下來。葉貝貝因爲急着出來見江越舟,只穿着條牛仔褲就跑出來了,又坐在冰冷的地上撕心裂肺的大哭一場,站起身時,整個人如同被掏空了一樣,渾身無力,靈魂出竅般被保安攙扶進了電梯。
保安一直把葉貝貝送到她家門口才離開,葉貝貝機械的用鑰匙打開房門,跌跌撞撞的走回臥室,撲到在大牀上就昏睡過去。
高羣芳晚點的時候給葉貝貝打電話,一直沒人接,她知道葉貝貝這些日子心情不好,一下班就打車過來了。還好,葉貝貝把家裡的鑰匙給了她一套,她進屋看見葉貝貝直挺挺的趴在大牀上,嚇得‘媽呀’一聲。
最後高羣芳打了120把葉貝貝送到醫院,通過檢查後確定是感冒發燒加上血壓低營養不良才昏睡過去的。
葉貝貝只在醫院住了一夜就要求回家,高羣芳無條件的順從着她。
從葉貝貝醒過來後,高羣芳就發現葉貝貝眼睛裡面空洞洞的,那是一種精疲力竭放棄的姿態,看着她疑惑的眼神,葉貝貝只是用沙啞的聲音說了一句話,“羣芳,我死心了!”
高羣芳不知道過去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她知道能把葉貝貝折騰成這樣的只有一個人,一百個別人給她的傷害也不如江越舟一個人給的多,只有他掌握了讓葉貝貝一招斃命的辦法。
回到家裡後,葉貝貝依然昏昏沉沉的,高羣芳勸她去醫院,可是她不聽,說只想這樣躺着。高羣芳於是請了假,在家裡照看着葉貝貝。聽着葉貝貝迷迷糊糊中喃喃的叫‘媽媽’高羣芳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如果葉貝貝沒有遇見江越舟,如同她不是錯愛了一個人,她今天還是在父母膝下承歡的乖乖女,還在無憂無慮的讀着研究生。
第二天中午,高羣芳摸着葉貝貝又有些發起燒來,用溫度計一試,竟然到了38。5度,她立刻急出一身汗來。她哄着葉貝貝吃下了兩片退燒藥,憑着僅有的一點醫學常識,用冷毛巾敷在葉貝貝的頭上。又跑下樓買了瓶高度的白酒替她搓手心與腋窩,做物理降溫。
高羣芳正琢磨着要不要打120急救電話時,聽見外面的門鈴響了,她以爲是黎明朗來了,雖然心中對他有些懼意,可是在這六神無主的時候,魔頭也成了救兵。
高羣芳‘忽的’一把打開門,下一秒,站在門口的人讓她徹底石化。
那個在夢中出現過千百回的風度翩翩,面如冠玉的少年郎,竟然神奇的突然出現在她眼前,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睜大眼睛,聽見對方清悅的聲音響起,“高羣芳,你好!”
“好,好,師兄,你怎麼回來了!”高羣芳幾乎是手足無措的把江越寧讓到屋裡。
“嗯,國外的那個課題結束了,我就回來了!”江越寧一如既往的謙和有禮,溫潤儒雅。他看到高羣芳哭的通紅的眼睛時,神情一愣,“羣芳,你怎麼了?”隨後如同警醒般問道:“葉貝貝呢?”
高羣芳如同迷路的小孩子突然看見了家人,委屈的‘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師兄,貝貝她病了!”
江越寧俊朗的眉目一變,兩步就向臥室的方向走去,可是無論怎麼急切,在臥室門口他還是生生的站住了腳,只是遠遠的看着蜷縮在牀上的葉貝貝,因爲牀過於寬大,葉貝貝躺在上面,顯得更加瘦小羸弱。
“沒關係的師兄,貝貝發燒睡着了,你進去吧!”高羣芳走在前面,進到臥室。
江越舟站在門口,心中幾乎生出一種懼意,這個從前自己傾心愛戀的女孩,在異國他鄉軟讓他不敢想卻又不能忘的嫂子,今天,終於又出現在他面前。
他緩緩的走到葉貝貝的牀前,見她從前的蘋果臉已經削瘦的只有自己的巴掌大,此刻因爲發燒,臉上如同塗了胭脂一樣紅,微微顫動的睫毛如同風中最脆弱的花蕊,就連睡夢中都是皺着眉,帶着痛楚和壓抑。
想着葉貝貝從前生機勃勃,神采飛揚的樣子,江越寧輕輕的在牀前蹲了下來,心中說不出是傷心還是疼痛,只覺得滿心的酸楚。
“羣芳,你看看她還發燒嗎,如果還是發燒,咱們送她去醫院?”江越寧的聲音很輕,如同怕驚醒了沉睡中的小公主。
高羣芳聽了江越寧的話,又給葉貝貝量了一下體溫,也許是退燒藥的作用,葉貝貝的燒退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