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切爾西夫人可沒發現某人正在關注自己,更是不知道自己明天就要死了。
明亮的環形吊燈下,她正與未來“女婿”閒聊一些瑣事。
“很久沒看見朱莉安娜了,她還在聖格蘭特堡教授黑魔法防禦課?”
切爾西夫人的聲音並不清澈,反而比較沙啞,配合其沉靜的面容與端莊的身姿,彷彿一條優雅盤繞在枝頭,正靜靜吐着信子的黑色蝮蛇。
“是的,不過媽媽現在只是兼任了。”
回話的金髮少年面容較爲普通,說起母親時的語氣充滿了驕傲。
“如果有其他人接任,她會卸下授課教授的職務。”
“兼任?”
“嗯,媽媽已經被推選成爲了橡樹學院的副院長。”
“真是個好消息。”
切爾西夫人聞言露出一抹笑容,“只是這樣一來,你父親想要復婚可就更難了。”
“爸爸他還不知道這個消息。”
少年表情有些尷尬地說道:“南加殖民地的一些原住民有些不好管理,他年初就跟隨軍隊去鎮壓叛亂了。”
這話讓切爾西夫人不自覺眯了眯雙眼,隨後話鋒突然一轉。
“聽說聖格蘭特堡最近在那邊,和原初真理教的人起了衝突?”
“好像是的,母親沒怎麼提這件事……不過我想以那羣邪教徒的瘋狂程度……”
雙方之間閒聊的氛圍不能說愉快,但也算是和諧。
實際上,雙方家族的聯姻早已經是確定了的,雖然還沒舉辦訂婚儀式,但默契既然達成,就基本不需要再商討什麼。
所以金髮少年眼下面對自己未來“丈母孃”時雖然有些拘束,但整體上倒是沒什麼壓力可言。
……
只是,當一位不速之客突然不請自來地坐在了少年旁邊時,他就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不速之客是一位外表十分俊秀的同齡人,身後還跟着一個二十多歲的棕發跟班,兩人的模樣看起來並不像是巫師。
然而少年對於這位卻是非常警惕,甚至敵視。
因爲他認識對方,認識這個叫梅倫的傢伙。
數量稀少的緣故,巫師家族之間進行各種社交聚會是常有的事,尤其是在面對一個幾百年交情的盟友家族時。
因此,金髮少年雖然不是本地人,但卻時常前來拜訪,對這座城市,以及城市裡的一些人並不陌生。
在他上一次拜訪途中,也就是一年前,他和母親就曾碰到過這個名叫梅倫的傢伙,當時母親還誇他生的好看。
單單如此的話,倒也不至於讓少年警覺什麼。
但事後母親曾經寫信給對方,現在還都有聯繫,雙方已經成了筆友。
這就讓少年不得不警惕起來了。
他的父母和他一樣,都屬於聯姻結合,他父親對聯姻很滿意,母親卻始終不滿,前兩年甚至還和父親離了婚。
母親私下裡有沒有她自己的私生活,那是誰也說不準的事。
因此少年有充足的理由懷疑,眼前這個叫梅倫的,和母親一樣擁有黑頭髮藍眼睛的傢伙,沒準就是自己同母異父失散在外多年的親弟弟。
不然身爲頂級巫師學校副院長的母親,怎麼可能那麼積極的與一個世俗中的普通男孩達成聯繫?
當然了,如果單單這樣,也不至於讓他感到緊張。
但眼下這種場合碰上對方,就不得不讓他多想了。
“也許母親是生怕切爾西夫人沒看上我,所以特意叫來一個備選?“
“或者是切爾西夫人曾經對我表達過不滿,所以母親特意叫來了一個備選?”
他有點坐不住了。
一個普通人對於巫師之間的聯姻構不成威脅,但如果是一個身上具有巫師血統的普通人,那限制就沒那麼苛刻了。
雖說被搶大不了換一個家族繼續聯姻。
但這一點都不體面。
更重要的是,切爾西夫人並不是一般的“丈母孃”,看似和藹到舉辦宴會連普通人都能邀請的地步,實際上她在整個巫師世界,可是一個有着很強存在感的“大人物”——
三大巫師銀行之一,閃金銀行的最大股東,國際巫師聯合議會名譽副會長,巫師教育委員會委員,紀元探索者協會的核心骨幹,黑石海洋貿易公司的幕後掌控者……
這些頭銜單拿出一個來就已經足夠讓尋常巫師仰望了,切爾西夫人有一堆。
如果不是她的家族人丁單薄,極大限制了其影響力的擴散,如果不是雙方家族幾百年交情,母親和切爾西夫人關係密切,少年所屬的家族還真沒資格和對方聯姻。
所以說,切爾西夫人的“女婿”這個身份,非常具有含金量,絕對不能被別人奪了去。
因此,當這位疑似“親弟弟”的野種打過招呼並坐在他身旁時,少年語氣不悅地道:“你是誰?”
“誰叫你坐在這裡的?”
……
這人怎麼這麼大敵意?
梅倫感覺有點莫名其妙。
他是見到切爾西夫人可能會死,所以纔過來嘗試能不能扭轉這種命運的。
在他看來,這麼一位看順眼的大美人如果突然就沒了,那簡直太可惜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剛剛覺醒自己的金手指,眼下正是需要實驗對象的時候。
但似乎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成爲他的實驗目標。
起碼在周圍,能夠讓他金手指生出反應的,也就那麼小貓三兩隻。
所以梅倫很自然就挑了這個最順眼的。
結果似乎不太受歡迎……
難道他們正談論什麼秘密事情,不希望被人打擾?
但如果真這樣,不是應該找個隱蔽地方交談的嗎?
眼角餘光掃了眼周圍密集的人羣,梅倫有點納悶。
不過表面上,他倒是沒見有絲毫被排斥的尷尬,反而歉意的朝對方笑了笑。
“因爲有一件事情要做,所以我不得不來打擾你們,很抱歉。”
“也許在做這件事情之前,”少年冷眼說道:“你應該徵得我們的同意?”
“當然,所以我才坐在這裡。”
說着,梅倫從兜口掏出一副撲克,手中開始洗牌,嘴上則道:“這件事情和這幅撲克牌有關,請看。”
切爾西夫人是這次宴會的絕對主角,周圍本就有不少關注的目光,當梅倫用一種非常華麗的手法操控手中那幅撲克牌嘩啦作響時,瞬間就吸引到了大量注意力。
而當他洗好牌,奇妙的將最頂端的紅A變成黑A時,更是引起了一陣驚奇的呼聲。
“我突然就有了這種調換紙牌顏色的能力,我認爲這可能是一種魔法。”
渾然不知自己正在兩位真巫師面前裝逼的梅倫一本正經地說道:“有人告訴我,你們也許知道爲什麼會這樣。”
切爾西夫人聞言眼神怪異地看着梅倫,沒說什麼,坐在梅倫身旁的金髮少年則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
所謂的魔術技巧對於普通人來說很難琢磨,但對於一個眼力強大的巫師而言,輕易就能看破這其中的破綻。
眼前這傢伙,耍小聰明耍到他們這裡來,簡直太不自量力了。
梅倫可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見沒有人開口,他隨後又表演起了其他紙牌魔術。
預知選牌、讓紙牌變成同花順、隔空操控紙牌……
技巧越來越複雜,手法也愈發華麗,有着周圍越聚越多的客人,他並不缺配合的同伴,陣陣驚奇的呼聲更是成爲了聚會大廳中最響亮的噪音。
“母親顯然沒有和他講過關於巫師與魔法的事情。”
看了好一陣,一旁始終在觀察的金髮少年終於徹底放下了心,於是他愜意地靠坐在沙發上,含笑看着眼前這個疑似野種弟弟的可憐傢伙賣力表演。
如果這傢伙真瞭解自己兩人的真實身份,那麼他就會明白,他現在表現的越浮誇,在切爾西夫人眼中,就越像是個滑稽的小丑。
……
事實與他想的並不一樣。
坐在梅倫對面的切爾西夫人並沒有感覺梅倫此刻模樣有什麼滑稽可言,她反而饒有興趣地欣賞着男孩賣力的表現。
這就是男人與女人之間的一種思維區別了。
在少年看來,梅倫現在的樣子很好笑,因爲他的魔術手法在巫師眼中非常拙劣。
但在切爾西夫人看來,竭盡所能的表現着自己,額頭上甚至都已經溢出了汗水的大男孩此刻別有一番魅力。
不過,這也只是一種微不足道的欣賞態度罷了。
這種態度的改觀,讓她反而更堅定了不能讓女兒與這個梅倫接觸的想法。
……
“很明顯,你們並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表現了半天也沒見兩人有反應,梅倫似乎有些沮喪地收起了撲克牌,但緊接着他卻話鋒一轉。
“所幸我這次來也不算沒有收穫。”
說着,他將手往後一伸,身後站着的某位棕發青年就將一個鑲金絲的布口袋交到了梅倫手裡。
“它似乎是一個很神奇的口袋,”
梅倫邊說邊朝身旁不知道爲什麼而面帶譏笑的金髮少年眨了眨眼。
“也許我們可以猜猜,這裡面到底裝了些什麼?”
見到口袋,金髮少年臉上的笑容突然就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