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有人正暗中密謀掀起一場暴亂。
這邊,宴會的舉辦者吉姆正躲在一處擺滿了陳舊物品的雜物間裡,低頭觀摩着一顆水晶球。
水晶球被放置在一處石質臺柱上,無聲無息間,內部有動態畫面接連浮現。
那赫然是此時宴會大廳中的場景。
吉姆之前與好友凱文察覺到宴會中有父親參與後,就不敢過去湊這個熱鬧了。
但他們也不甘願徹底放棄這次打壓私生子的計劃。
於是只好利用這種名叫窺伺之眼的魔法物品,來間接的掌控全局。
說掌控全局也不算,因爲這東西看似神奇,實際功能並不強。
這種水晶球被巫師發明出來,本意其實是用來偷窺普通人的私生活的——有一部分巫師對這方面事情很感興趣,就如同普通人會喜歡觀察野生動物的生存與繁衍。
後來被其他巫師重新設計了一下,有一定的增強,連帶着那些初步踏入巫師門檻的學徒們也能觀察到了。
可惜只限於提前“設定”好的一片區域。
不過雖說功能限制很大,但用來把人找出來,還是沒問題的。
“只是……私生子到底在哪?”
利用這枚水晶球注視着大廳的吉姆暗暗有些疑惑。
在他的認知當中,私生子和這裡的所有人都不熟悉,而且身爲一個混血,在這充滿純血的宴會大廳中必然十分拘束。
於是他不斷的監察大廳乃至莊園的各個偏僻角落,以期發現某個被孤立的身影。
結果,根本就什麼都沒發現!
之前倒是瞧見了一個身材比較健壯的熟悉身影出現在視野當中。
不過沒多久那人就和另一個從背影上看十分漂亮的女士離開了大廳。
吉姆覺得那可能是亞瑟,但理智上他又覺得這根本不可能——
被他打壓的那樣慘,那傢伙哪還可能有勇氣跑來歐內斯特莊園?
“也沒看見我爸,真是怪了……難道他的僞裝技巧高超的已經讓人完全看不出痕跡來了?”
吉姆有點頭疼。
整個莊園實在是太大了,水晶球的視界還非常狹隘,屬於俯瞰視角,這就導致了這種搜查工作十分艱難。
獨自一人呆在這處雜物間裡無聊的觀察着情況,時間一長他難免心思浮躁。
尤其是首要兩個目標,私生子與父親,全都不見蹤跡的情況下。
於是吉姆不免開始對自己的好友凱文不滿了起來。
這事本就是凱文找他幫忙的,但自從昨晚之後,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那傢伙就對他始終沒有好臉色。
之前甚至還在走廊裡粗暴的拽住他的胳膊,質問他搞什麼鬼……他就不明白了,凱文是怎麼好意思的?
而眼下這件事,本來是需要兩人輪流監看,甚至以凱文爲主的。
但那傢伙一聽說他那個切爾西家族出身的未婚妻來了,就迫不及待的離開了雜物間。
說是去迎接,可這都半個小時了,也沒見回來替他。
“這算什麼?”
“難道他把我當成了他家養的一條狗?”
聰明人總會多注意一些細節,然而正因此,他們也能從一些細節當中發現某種態度的存在。
歐內斯特家族並不是什麼頂級家族,吉姆能和凱文成爲朋友,還要靠長輩間的交情以及相同的單親經歷。
但實際上,家族與家族之間的差距還是明顯存在的。
關係密切時,兩個年紀不大的少年也許會忽視這點。
可現在,當雙方之間的關係出現裂痕,原本有意無意忽視的階級感就立即浮現出來了。
這讓吉姆眯着眼睛,越想越多,心中某種情緒不斷積累。
不過這種情緒並沒有一直醞釀下去。
沒一會,就有侍者前來彙報,聲稱已經發現了那個私生子的位置。
“終於找到了!”
吉姆精神一振,隨後腳步匆匆地朝着大廳趕去。
他要先找到好友凱文,然後才能正式開始計劃。
……
“鋼琴這種樂器其實並不適合用第三隻手去演奏,叫我說,只有用真正的雙手去觸碰它的琴鍵,才能彈奏出最動人心魄的曲子。”
宴會大廳的二樓處,坐在一張臨圍欄圓桌東側的凱文,正似乎很專業的朝對面兩位戴着幽靈假面的少女說道:
“比如說科爾郡的珍妮芙女士,儘管是一位高級別巫師,但她始終用自己的雙手去彈奏,也正因爲這樣,她才能被稱之爲黑棘王國第一音樂家。”
“珍妮芙?據說聖格蘭特堡開學那天,那位女士會去友情出演?”
慘白色的長臉幽靈面具看起來一模一樣,兩位少女的穿着也都差不多,所以只能從聲音分辨到底誰是誰。
此時說話的這位聲音顯得有些清脆,聽起來很悅耳,甚至瞬間就能令人感受到其中的活潑氣息。
然而凱文聽到這個聲音時,眼中卻閃過一抹失望。
“也許是吧。”
他表面上很有風度地笑了笑。
“聖格蘭特堡每次舉辦開學典禮都會給學員帶來驚喜,我想如果珍妮芙女士去參演,也不算什麼意外的事。”
“但據說她在上個月被一位血色十字會的巫師襲擊了,身受重傷。”
“竟然還有這種事?”
凱文明顯是她口中那位女士的粉絲,聞言立即皺起了眉頭,“你是從哪聽說的?”
“《巫師每日早報》上面提到的。”
“那這個消息的可信度應該不是很高,”
凱文鬆了口氣,“那家報紙,總愛往出散播謠言,根本……”
他們的聊天聽起來十分愉快,也並沒有冷場的情況發生。
然而只要稍作觀察,就會發現,活潑少女身旁坐着的那位始終沒有說話,只是那麼安靜的聽着,偶爾側頭往下邊大廳看幾眼,一副有些無聊的模樣。
不過事實上,她並不是真的很無聊。
艾麗莎只是在用這種態度,表達對身旁好友的不滿罷了。
沒錯,不滿。
因爲母親不考慮她的意見就與凱文所在的菲利克斯家族初步達成了聯姻意向,所以艾麗莎對凱文這個人非常討厭。
然而,明知道她這種態度,身旁好友竟然還不斷的迴應着對方的話,時不時的,還轉過頭來詢問她對某某事情的看法。
明顯是在給凱文打圓場。
可是,她是自己的好朋友啊,爲什麼要幫襯一個不是很熟悉的外人?
“我就不應該來這裡。”
艾麗莎暗暗感到後悔了。
過不了多久就要去上學了,但自己的性格有着明顯缺陷。
艾麗莎對此其實心知肚明,所以收到身旁好友邀請時,她就想着也許提前來適應一下人多的環境也不錯,免得正式入學之後鬧出什麼笑話來——
據說在那所巫師學校裡,任何學生都需要與其他三位室友合住在一起的。
然而,到了這裡之後,她卻沒覺得有什麼適應可言。
身旁好友一味迎合着凱文,甚至讓她感到有些陌生。
於是就如同唯一支柱被抽走了一般,艾麗莎對周圍嘈雜的環境愈發感到不自在起來了。
不過,讓她鬆了口氣的是,雙方的交談並沒有持續多久。
隨着一位侍者匆匆走來,在凱文耳旁低聲說了些什麼,這個讓艾麗莎頗爲討厭的“未婚夫”面色一變,然後終於起身離開了這裡。
於是旁邊那位熟悉的好友就又回來了。
“你剛纔怎麼不說話啊,艾麗莎?”
她嘰嘰喳喳地問,“好歹是你的未婚夫呢,態度這麼冷淡做什麼?”
“我纔不會嫁給他。”
艾麗莎不滿地說道。
這話她已經在各個不同的人那裡說了不下十遍。
可惜似乎沒人在意她的這種想法。
“你母親既然已經決定了是凱文,你就很難反抗的吧。”
好友不以爲意地道:“叫我說,凱文也還不錯的,雖然長相醜了點,但是性格好啊。”
“不然你瞧和他相同出身的那幾個傢伙,哪個不是囂張跋扈的樣子?”
好嘛,之前和人家聊了那麼久,結果現在說人醜……
艾麗莎對好友感到有些無語。
雖說她挺看不上凱文的,但她覺得,那傢伙的長相其實在正常人範圍內,怎麼說也不算是醜的吧?
“溫妮的爸爸也不同意溫妮和那個魔術師交往呢。”
心中想的是一回事,表面上說的又是另一回事,就聽艾麗莎道:“最後還不是妥協了?”
“溫妮啊,那不一樣。”
好友嗤笑道:“她比凱文還要醜上十倍,正常找個巫師是嫁不出去的啦,所以只能隨便交了個普通人。”
“真是有夠衝動的,她也不想想,以後真要有了個混血孩子,豈不是要被人欺負死?她整個家族也都會因此蒙羞的。”
艾麗莎聞言蹙眉。
和眼前這位好友大概有三個月沒見面,時間不算短,可也不長……
以前她怎麼沒發現眼前這位好友會是這副樣子?
想到小時候對方在路邊見到一隻小貓受傷都能傷心的哭出來,現在卻毫無顧忌的說着另一位朋友的壞話,她就莫名有點茫然。
“你怎麼了?”
見她半天沒說話,戴着幽靈面具的女孩納悶地問了一句,“哪裡不舒服嗎?”
“沒什麼。”
艾麗莎搖了搖頭,“我只是——”
她的話語沒說完,就被下邊大廳一陣突如其來的嘈雜聲音給打斷了。
這聲音聽起來有些不對勁,兩人側頭看去,結果就發現,下邊似乎有兩個人起了衝突。
一邊是一個黑髮身影,氣質很出衆,但因爲戴着貓臉面具,看不清他具體什麼形象。
與他起衝突的是一位身材高大的棕發少年,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此刻正指着對方大聲咆哮着一些話。
而在兩人不遠處,是一個身着天藍色長裙的少女,正滿臉急切地用手帕擦拭着自己裙子上灑落的一些酒水,神態慌張,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
旁邊還有幾個人在低聲安慰着什麼。
“是那人走路不小心,把伊芙琳給撞了。”
仔細看了一會,她們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好友因此嗤笑了一聲。
“但我敢說,那賤人一定是故意往那倒黴鬼身上靠的。”
“爲什麼?”
艾麗莎聞言很奇怪,“她們有仇嗎?”
“當然沒有,伊芙琳不過是在趁機表現出她是有多麼的受歡迎罷了。”
好友語含譏諷地道:“你瞧,現在不是有好幾個男人站出來維護她了?這樣別人一看,噢,伊芙琳竟然這麼受追捧,一定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女孩吧?”
“一幫蠢貨,真是他媽的笑死個人……”
“這太過分了吧?”
艾麗莎聞言詫異,“只是爲了表現自己受歡迎,就能隨便找別人麻煩的嗎?”
“這算什麼。”
好友不屑地道:“巫師的世界,比這更過分的事情多的是呢,如果連這點——噢,我的天……”
她突然發出一陣驚奇的叫聲,然後似乎瞧見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忙側着身子趴在圍欄上仔細往下看。
艾麗莎見此跟着轉頭看去,結果就發現,是下面那兩個男人糾纏之餘,已經開始拳腳相向了。
或者也不能算拳腳相向,那個身高體壯的棕發少年只是用手揪住黑頭髮胸口的衣領,就突然被對方一拳打倒在了地上,捂着腮幫子痛苦哀嚎着,半天沒有爬起身。
然而可能是太用力的緣故,黑頭髮少年戴在臉上的面具不小心脫落了下來。
“沒錯,真的是太過分了!”
之前還一臉不屑的好友,此刻突然變得義憤填膺了起來。
“我就沒見過有她們這麼欺負人的!從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