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於暗流涌動的歐內斯特家族,切爾西莊園可謂是寧靜祥和,氛圍一片愜意。
此時天色已經十分昏暗,潔白的月亮高高懸掛在羣星之間,揮灑下來的大片月光將莊園草坪籠罩的一片朦朧。
“你猜,今晚誰會是那個倒黴蛋?”
一道聲音從草坪盡頭的玻璃窗內響起,略顯尖銳,聽起來就能給人一種刻薄感。
然而她此刻說的話,卻一點也不嚴厲,反而充滿了幸災樂禍。
“上次那個可憐傢伙等知道他是個男人的時候,整個人都嚇傻了。”
聲音的主人是一位看起來十分凌厲的中年女性,坐在臨近草坪的會客廳內。
身着一襲灰色的女士正裝,剪短的頭髮一點也不符合這個時代的“時尚潮流”,反而莫名給人一種彪悍氣質。
她正是吉姆的媽媽,蘇珊·科裡恩·歐內斯特。
切爾西夫人此時就坐在蘇珊對面,表情淡定,口中的迴應卻有那麼一股子八卦味道:
“這種事情,你難道真的一點也不在意?”
“我都和他離婚了,還在意什麼?”
“我可不信當年那個滿腦子都是他的小丫頭,現在已經迷途知返了。”
“這你就不懂了吧,這人啊,時間一久,再喜歡也是會膩的,就更別說他還有那種噁心癖好了——對了。”
彪悍婦女突然話鋒一轉,問道:“真理教那羣瘋子,現在怎麼樣了?”
“我上午時用演繹通靈法打探過,他們這次匯聚,目的似乎是想佈置一場可以讓他們與那所謂命運之子進行對話的儀式。”
切爾西夫人沉吟地道:“人手召集的越多,他們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
“演繹通靈?”
蘇珊聞言咋舌,“那麼複雜的通靈術,你短時間內竟然把材料集齊了?”
她並沒有去問命運之子有關的東西,因爲除了真理教的瘋子,整個巫師界就基本沒人信那玩意,根本懶得去問。
“這沒什麼,只要花得起錢,什麼東西都能迅速找得到。”
“可那得耗費多少錢?”
“再多的錢也必須用,總不能始終像個無頭蒼蠅似的亂撞。”
如此說着,切爾西夫人眉宇間閃過一抹困惑,“可結果卻是,他們並沒有找我麻煩的意思……”
“你想到什麼了?”
“沒什麼,也許是我想多了。”
夫人搖了搖頭。
她之前判斷自己的遇刺和那羣真理教徒匯聚一事有所牽連,背後必然牽扯到更深層次的某種隱秘。
而明面上的線索雖然指向了格雷厄姆市的混血協會,但她認爲,那個組織內發生的事情在這整件事上應該不是重點。
所以她雖然在協會內安插了一個小學徒,但大多數精力,仍舊放在了防備那羣瘋子。
或者說防備瘋子們即將做的某件事上。
然而,如果那羣瘋子並沒有想要給她搗亂的想法,他們所做的事情,也完全與她的遇刺無關。
那她之前的判斷,可能就完全挑錯了重點……
“也許幕後那人挑選這個時間動手,目的其實正是想要讓我把注意力放在那羣真理教徒身上,好讓我無暇去關注某些更要緊的事情?”
這個念頭閃過,讓切爾西夫人沉默不語。
如果真是這樣,她現在顯然是中了計。
可更要緊的事情,又能是什麼?
難道真的是與混血協會有關的那件事?
一羣混血,又能挑起什麼大事……
思索間,密語之書突然閃爍了起來,夫人翻開看去,不由面色一變。
“怎麼了?”
坐在她對面的蘇珊見此有些詫異。
眼前這位好友的性子一向淡泊,以往就算面臨生死關頭,也基本上都是一幅渾不在意的樣子。
怎麼現在,突然變了臉色?
切爾西夫人沒說話,而是將自己的密語之書攤開給對方看。
“你什麼時候收了個小學徒?”
蘇珊見此有些驚訝。
倒也沒覺得對面發來的這些話有什麼異常的——
事實上,對面只是把宴會上發生的事情如實複述了一遍罷了。
正常人看了,頂多會以爲是兩個小輩正在起衝突,而那個小學徒脾氣暴躁了一些,說掀桌就掀桌,完全不講規則。
然而切爾西夫人並不是正常人。
或者說,以她對梅倫的瞭解,一眼就看出了,這件事背後必然有兇險存在。
而此刻的梅倫,正在用盡心思的拖延時間,並期望她能留意到那裡的異樣情況。
否則他的行爲,根本就不會如此反常……
切爾西夫人因此面色嚴肅,“歐內斯特莊園的守衛嚴密嗎?”
並沒有直說有事情發生,但這話已經可以讓蘇珊瞬間認知到事態的嚴重性。
“巫師守衛基本在內部核心地帶,外圍至多有三小隊的禁法騎士在巡邏。”
她表情凝重地回答,“我丈夫可能會察覺到異常,也可能不會,你不能對他抱有希望。”
切爾西夫人聞言眼簾低垂,片刻後,又問,“有什麼辦法能讓我潛入進去?”
“潛入?這個沒有必要吧,我的莊園又——你是說,有一羣人在我的莊園里布置了結界!?”
蘇珊勃然變色,瞬間就意識到了,既然能有外人佈置結界,就表明他們潛入莊園的時間不會很短,沒有內鬼接應根本辦不到!
嗯……我有在我兒子身上放置一枚失控符文研究所最新產出的傳送錨——”
她的聲音變得有點慌。
“給我。”
沒等她說完,夫人直接伸手去要。
於是蘇珊沒有絲毫猶豫,就將自己左手中指上的一枚戒指摘下,放到了好友手心。
下一瞬間,身着典雅黑色長裙的金髮身影一陣扭曲,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
切爾西夫人獲得消息的速度其實很快。
所以等她出現在歐內斯特莊園的宴會大廳時,梅倫還沒講完自己是如何用一副再普通不過的撲克牌戲耍凱文的故事。
但儘管故事還沒結束,此刻的宴會大廳內,也已經彷彿變成了一座正醞釀中的火山,隨時都有可能噴發——
因爲梅倫在之前的話中,不僅把當事人凱文貶低了一頓,順帶着,還把整個純血嘲諷的一文不值。
要說他單純貶低某個人,那麼縱然看不慣,圍觀羣衆們倒也可以“理解”。
或者說,看在梅倫天賦的面子上,不予計較。
然而這種不分青紅皁白亂開一頓地圖炮的行爲,就沒人能受的住了。
“縱然是凱文先找的你麻煩,你現在這樣貶低他,也算是很過分的了!”
有人語氣不忿地站出來指責梅倫。
“而且,他爲什麼要找你麻煩,而不找別人麻煩?”
“對啊,總不可能單純就看你不順眼吧?”
“你自己難道就沒有問題?”
“這事恐怕不是那麼簡單……”
“說得好!”
大廳人羣中,面對這幾個帶頭站出來的傢伙,梅倫大聲說道:“既然你們都問到這裡了,那我現在就不妨直說——”
他似乎又要開地圖炮了,樓上的凱文,以及一些自尊心強的純血臉色陰沉的已經快要滴水。
但暗處“侍者”卻對此充滿期待,表情甚至有些興奮。
因爲他發現,這小子的口才十分了得。
講的“故事”不僅條理清晰,頗具戲劇性,罵起人來不帶髒字的本事,更是令人聞所未聞!
這已經可以說是一種另類的人才了,甚至讓他有了事後接觸一下對方,將之吸納進入組織,讓他去參與輿論宣傳的想法……
可惜的是,想法很美好,現實卻很殘酷。
接下來梅倫的話,讓侍者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
“——我要說的是,我剛纔說的那一切,全都是假的!”
在人們措不及防的驚愕注視下,梅倫大聲說道:“凱文並不是那種腦子呆傻的蠢貨!相反,他非常聰明!”
“是他,發現了一羣暗地裡挑撥純血與混血之間關係的人正活躍在本市,所以他纔會以找我麻煩爲名,佈置了這場宴會。”
“目的,正是將那羣人吸引過來!”
“也是他的邀請,我纔會出現在這裡,來配合他的計劃!”
“我現在所做的一切,目的只不過是站出來吸引到那些敵人的目光。”
“凱文,則在暗地裡確定着他們的位置!!”
這些話信息量着實有點多,也和他之前講的截然相反,把所有人都聽懵了。
他們瞪大雙眼,愣愣注視着正大聲說話的梅倫,感覺腦子很亂。
包括樓上的凱文與吉姆在內,臉上殘留着的冷笑還沒褪去,就被茫然與呆愣給替代掉了。
當事人梅倫可不會因爲自己的話而卡殼,簡短的爆料說完之後,他最後吼了一句。
“而現在,我們可敬的凱文,已經確定了那些敵人都藏在哪裡!”
說着,梅倫手中始終沒有放下的魔杖瞬間指向人羣中某道身影,似要暴起發難!
但下一刻,他卻被一股巨大力道瞬間衝擊到了身上,乃至身體騰空,像是被車撞了一般,轟然摔向了人羣之外!
這其實是梅倫倒着拿魔杖給自己施展了一個彈飛咒。
只不過他的“施法速度”太快,別人壓根就沒看清,還以爲這位在剛纔遭受了攻擊。
於是儘管對此事措不及防,但宴會大廳內還是立即響起了一片譁然躁動!
人們面帶驚恐,爭相遠離那個之前被梅倫指着的“暴露者”——對方此刻正滿臉懵逼,搞不清明明自己都沒來得及動手,梅倫是怎麼飛出去的?
但緊接着他就無暇思考這種瑣事了。
因爲還沒等他下決心是發起襲擊還是逃離現場,一條渾身長滿漆黑鱗片的巨型蟒蛇就瞬間從地表破土而出,從下到上,一口將他吞入了腹中!
與此同時,整個大廳內接連有蟒蛇轟然破開瓷磚地表,揚起大量泥土之餘,將一束束猩紅目光注視向了那些可疑身影。
搞不懂怎麼回事,年輕巫師們慌忙避開這些恐怖異物,接二連三的尖叫聲因此不斷響起,震耳欲聾,攪的大廳愈發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