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戰熠陽要去山上採藥,不等出門就聽許榮榮在外面喊,結果跑出去看,沈老已經暈倒在地。
戰熠陽把人背到房間裡面,診了脈才知道,沈老的絕症已經蔓延到了全身,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許榮榮一聽說就哭了,坐在一旁一直抹眼淚。
戰熠陽起身走了出去。
戰熠陽的這半生,經歷過的事情太多,到此時戰熠陽才知道,生命是沒有輪迴的,天下沒有無不散的宴席。
在有緣分,遲早也還是要分開。
到那個時候,非人力所能挽留。
那一天戰熠陽不吃不喝的站在外面,許榮榮出去看他,他總是不經意的說:“孤獨的不是一個人,孤獨的是絕望。
等一個活着的人是希望,等一個已死之人卻只有絕望。”
許榮榮拉着戰熠陽的手,喉嚨裡乾澀的哽咽着,戰熠陽把許榮榮樓到懷裡。
沈老醒了,戰熠陽過去看沈老,沈老坐在牀上嘆了一口氣,不像是個不久後將要死去的人,倒像是一個修行的道者,正等着仙去。
“看來我的時間不多了。”沈老笑說。
戰熠陽走去坐下,沒說什麼,目光十分坦然的注視着沈老。
沈老忽的又笑了那麼一下:“我死以後,你別忘了你說過的話,幫我看着沈讓那個孩子。”
“我會,我既然答應了,就一定做得到。”在這件事情上,沈老即便是不說,戰熠陽也會義不容辭。
沈老欣慰的點了點頭,而後在身後的被子地下拿出了兩本書,看上去書已經有些年頭了,翻的頁都掉了。
“這兩本書是我一生所學,上面的是醫學藥物的研究,下面的是釀酒技藝,你對這兩樣既然都喜歡,我就送給你了,也不枉費我們相識一場,師徒間的情分。”
沈老交代着臨終遺言一樣,把手裡的兩本書給了戰熠陽,戰熠陽接過去看了一眼,隨手放下看着沈老。
“您的身體不知道還能熬多久,我打算讓沈讓和天寧回來。”
“不用了,讓沈讓走就是不想讓他看見我日漸憔悴,讓他跟着我憂心,在部隊要是有出息,我也就安慰了。”
戰熠陽沉默了一陣,點了點頭,最後還是選擇尊重沈老的意思。
之後的日子裡,戰熠陽開始每日寸步不離的跟着沈老,兩個人經常是從早上研究到晚上,早上起來的早,晚上睡的也晚。
許榮榮知道,戰熠陽是捨不得沈老。
隨着時間一點點的流逝,戰熠陽學會了沈老畢生所學,她的身體也在漸漸恢復,而沈老的身體也在一日日的消亡着。
許榮榮還記得,那是個下雪的日子,雪從一早就開始下了,足足下了一個上午。
中午飯的時候許榮榮過去看戰熠陽,戰熠陽卻一個人坐在沈老的牀邊上坐着發呆,許榮榮走過去才知道,沈老已經離開了。
看着沈老閉目安詳的躺在牀上,許榮榮突然捂住嘴,哭了出來,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麼快。
“去打電話給天寧和沈讓,要他們馬上回來,就說沈老不行了。”
……
接到電話戰天寧也是一陣意外,陳浩然專門給派了一輛車過來,送的兩個人,可結果沈讓回去的還是晚了。
進門就看見院子裡的靈幡靈堂,一步沒穩就摔在了地上。
戰天寧上前一把把人扶了起來,沈讓啊的一聲尖叫,拼了命的朝着靈堂前面沈老的遺相跑過去,跪倒地上哭的再也起不來。
許榮榮就蹲在一旁,臉色都是白的,戰熠陽也站在院子裡面。
數九寒天的氣候,冷是自然,卻沒有一個人到屋子裡面去,或許他們想的是,在最後送沈老一程。
爲了沈老的事情,戰熠陽這邊來了不少的人,不光是溫珊珊白晟,就是林辰和葉菁都過來了這邊。
林辰始終沒能想到,許榮榮會成了如今的樣子。
看到連一點對他記憶都沒有的人,林辰忽然的覺得,一直以來的擔憂都是他的一廂情願,是該到頭了,該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了。
而這個句號葉菁已經等了太久,這對已經身懷有孕的葉菁而言太不公平。
當天的晚上守夜的人是沈讓,因爲沈讓一直在哭,誰都沒辦法勸他,無奈戰熠陽叫人別管,叫他哭夠。
其他的人都回去了房子裡面。
戰天寧擔心沈讓在外面太冷,拿了被子去外面給他,兩個人在外面一起守夜。
看着門外的戰天寧,戰熠陽略感欣慰。
出去的這兩個多月,戰天寧的皮膚黑了,也結實了,而且雙眼更覺得比以前有神。
裡面王丹彤他們已經睡了,韓陽和白晟在外面陪着戰熠陽,溫珊珊抱着孩子在裡面和葉菁說話。
葉菁也快要生孩子了,雖然四個多月還不是很大的肚子。
溫珊珊挺奇怪的,眼前這個女人是真的沒腦,還是心機太重了。
你說這人要是傻,明明就不是,她要是傻,不會挺着肚子還跟着林辰過來。
這一趟說句老實話,溫珊珊沒想到葉菁會跟着一起過來。
林辰最近和白晟走的比較頻繁,也因此知道許榮榮的很多事情,其中就包括人在這邊和戰熠陽在治病。
這次給沈老弔唁的事情,溫珊珊他們沒有打算給林辰知道,但是林辰誤打誤撞知道的消息,結果人就跟着過來了。
按照溫珊珊的意思,人就不要去了,心到了就行了。
但是林辰他不同意,雖然也沒說什麼主要的原因,但人開着車子跟着就過來了,你能說你回去別來了。
這話溫珊珊說的出來,卻不一定管用。
何況白晟的意思是來就來了,這邊興許缺人手。
溫珊珊現在是個居家過日子的女人,每天除了上網炒股就是聽白晟的話,這樣白晟纔給她哄孩子,要不然白晟就要罷工。
而溫珊珊是最不願意哄孩子的,哄孩子必然耽誤她炒股。
林辰來了沒錯,但溫珊珊很不理解,怎麼把葉菁也給帶來了。
再怎麼說老情人要見面,帶着妻子有點不方便吧。
這種話,要是給許榮榮聽見了,溫珊珊以爲,許榮榮會想要掐死她。
“你去做過檢查沒有,男孩還是女孩?”溫珊珊就是沒話找話的和葉菁說話,誰讓林辰去找許榮榮了呢。
她要是不多說點話,葉菁或許也會出去。
那樣林辰要是有什麼想說的話和許榮榮說,不是就說不了了。
其實溫珊珊覺得,她也是做成人之美的事。
戰熠陽站在門口一直揹着手看外面的靈棚,誰讓外面跪着的是兩個孩子,身體上要不如大人。
但看上去,戰熠陽是多慮了。
沈老生前是個孤傲的人,身後也沒有什麼人過來祭拜。
能看見的其實也只是眼前的這幾個人。
如果不是戰熠陽他們幾個,只靠着沈讓一個孩子,說不定沈老的身後事都很難料理。
“你一點都不記得我了?”林辰坐在椅子上面,仔細的打量了一會許榮榮,而後才問。
許榮榮也聽說自己和林辰之間有些關係,但是記憶裡和戰熠陽一樣,忘得乾乾淨淨,一絲不剩。
也不光是林辰,其實許榮榮誰都不記得了。
許榮榮此時正喝水,放下水搖了搖頭。
“不記得了。”回答的很平靜從容。
最近許榮榮已經開始接受自己身份證上的實際年齡了。
所以穿衣打扮也漸漸朝着成熟淳樸方向去了。
此時上身穿了白色的絨線衣,下身一套黑色貼身的褲子。
線條剛剛好,黑色的平底鞋走起路還是比較輕快的。
林辰稍稍打量了一會,便沒什麼好說的了。
人雖然沒什麼面貌上的改變,但是她的心已經被洗滌乾淨了,不要說他的影子,就是一點記憶都沒有了。
林辰覺得好笑,以前知道她心裡沒有他的時候,他總覺得老天爺不公平,而此時,林辰倒覺得沒什麼了。
“不早了,差不多葉菁要休息了,我先去休息。”林辰起身朝着葉菁的房間走去,許榮榮腦子裡輕輕的閃過一個畫面。
讓許榮榮的手顫了一下,那是一個站在海邊上男人的畫面,天很冷,一個男人背對着她站在哪裡。
他是……
許榮榮很久才安靜下來,結果當天的晚上睡着了就開始做夢。
戰熠陽不在許榮榮的身邊,許榮榮睡的就不踏實,而且夢裡總出現奇怪的畫面,讓她一個晚上都沒能休息好。
先是下雪,後來又下雨,再後來她覺得很冷,而後從夢中就醒了。
摸着頭,許榮榮一臉的無奈,起來去看戰熠陽,發現人在客廳的沙發上面睡着了。
看着戰熠陽,許榮榮走了過去,正要把被子給戰熠陽蓋上,腦子裡又出現了一個很奇怪的畫面,一個年輕男人的臉出現在她面前,周圍很多穿着軍裝的人,他們也同樣年輕。
許榮榮的嘴角不經意的動了動,竟忍不住喜極而泣。
她坐下的時候戰熠陽還在睡,許榮榮便把手放在了戰熠陽的臉上,輕輕的摸着。
戰熠陽也是剛剛睡着,被人摸來摸去的吵醒了。
睜開眼戰熠陽看着許榮榮欲哭無淚的雙眼愣了一下,沒有動雙眼目光徘徊着。
許榮榮摸了一會戰熠陽的臉,手又去摸戰熠陽耳邊的白髮。
眼淚忽然就從眼眶裡面流了出來,哭的泣不成聲,嗚嗚的哭着將戰熠陽抱住了。
戰熠陽的手僵硬着,很久才把手擡起來。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寧願流血不流淚,但是這一刻的戰熠陽,卻忍不住哭了。
白晟從一旁醒過來,看到眼前的一對夫妻,一時間還有些發呆,而後才拉了一下剛睜開眼睛的韓陽,兩個人一塊離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