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榮榮和戰熠陽在樓下等了一會,葉子安是給紀凡逸從樓上給拉着下來的,許榮榮擡頭一看,心嚇得不行,從沙發上都站起來了,紀凡逸都這個樣子了,走路都有點艱難,怎麼還是從樓上跑下來的?
許榮榮的心懸着,爲葉子安的身體捏了一把汗,就這麼下去,葉子安的身體怎麼吃的消。
當時許榮榮就有一個想法,這樣下去肯定不行,一定要勸葉子安和大家一起生活才行,就是不願意也必須要願意,這樣下去真是嚇人。
“戰熠陽你來幹什麼來了?你別跟我說你是因爲生意賠了纔來找我的?”紀凡逸下來樓一臉的張揚不羈,讓許榮榮一時間又把年輕時候的紀凡逸給想了起來,站在原來的地方發呆起來。
葉子安到沒有覺得難爲情,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所以她早就不把這件事情當成是一回事了,反倒是看着對面的許榮榮和戰熠陽說:“他一直都是這樣,你們也不要介意,過一會就好了。”
“你道歉幹什麼?”紀凡逸回頭看了一眼葉子安,葉子安忽然沉默了下來,沒有說什麼,只是看着紀凡逸,大概也是覺得,沒什麼可說的了。
許榮榮朝着戰熠陽那邊看了一眼,沒說什麼,倒是跟着戰熠陽坐下了。
傭人把茶給送了過來,戰熠陽看着茶說:“我不喝這些,你們把乾淨的茶具拿過來,我煮茶。”
傭人看了一眼葉子安,葉子安點了點頭,傭人照辦。
葉子安拉着紀凡逸要他先坐下,跟着也是坐下了,這才和紀凡逸說:“大老遠的來看你,你就這麼對人家,都多大年紀了,你不能有點正經的了,也不怕給人笑話。”
給葉子安這麼一說,紀凡逸半天沒有反應,但跟着問葉子安:“我們真的老了?”
葉子安看着紀凡逸一下沒有反應了,看着紀凡逸懵懂的雙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看我像是在騙你的麼?”葉子安有時候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他總是反反覆覆的這樣子,以至於只要紀凡逸一睡覺,她就提心吊膽的,不是擔心紀凡逸醒來成了不認識她的,就是擔心紀凡逸到了年輕的時候,做出來的那些事情叫人根本不能理會。
葉子安就是能夠適應,有些時候也沒辦法回答一個問題總是一成不變,而且那麼的有耐心。
葉子安是覺得,她也會有偷懶的時候,也會有不知道怎麼面對的時候。
紀凡逸很久才說:“可爲什麼我一點印象都沒有,葉子——”
“嗯。”葉子安無奈的答應着,看着紀凡逸還勉強想要笑出來,但是卻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
“我是不是病了,病的連我自己都不認識了?”紀凡逸這話問出來的時候許榮榮就哭了,轉身趴在了戰熠陽的懷了,朝着戰熠陽的懷裡哭了起來。
葉子安的眼淚從眼眶裡瞬間滑了出來,朝着紀凡逸說:“沒有,你沒有病。”
“那你爲什麼哭了?”紀凡逸忽然安靜下來的樣子雖然很安靜,但卻很叫人心疼。
許榮榮看不下去哭的也很厲害,戰熠陽拍了拍的,在許榮榮的耳邊說:別哭了,他沒什麼事情,只是忘記了一些事情而已。”
聽見戰熠陽說,紀凡逸轉身過去看戰熠陽,看着戰熠陽問他:“你說什麼?”
戰熠陽擡頭看着紀凡逸,他和葉子安不一樣,他是直接了當的告訴了紀凡逸:“你病了,是老年癡呆症,現在你已經七十多歲了,你還做着你年輕時候的夢,漂浮着,遺忘了最愛也最重要的人。”
紀凡逸一句話也沒說,只是把眼眸在眼睛裡面轉動了兩下,最後眨了兩下。
“多久了?”紀凡逸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戰熠陽的話,問出來這種話的時候葉子安已經滿臉淚痕了。
葉子安已經很堅強了,她不怕紀凡逸什麼都不記得和她鬧,上下樓的折騰她,她就害怕紀凡逸忽然就明白過來,然後說着很認真的話,問他病了多久,她回答不出來是十年還是二十年了,總之已經很久。
葉子安更加的害怕,紀凡逸忽然朝着她說對不起的話,拖累她的話,那樣讓她絕望,讓無可奈何。
她可以自己吃苦受罪,卻無法忍受紀凡逸一個人痛苦,抱着她無奈的樣子,那樣讓她覺得世界太殘酷了。
“很久了。”戰熠陽說完看向已經哭到很嚴重的葉子安,紀凡逸轉身看着身後的葉子安,看着葉子安哭的滿臉淚水,竟然笑了:“我不相信我會有這種病,老天爺可真會和我紀凡逸開玩笑,我還以爲今天我過生日,你們故意整我,沒想到——”
“對不起,答應你的事情我做不到了,反倒是拖累了你。”紀凡逸說着把手伸過去拉住葉子安的手,葉子安搖了搖頭,看着紀凡逸忍不住失聲痛哭。
許榮榮也趴在戰熠陽的懷裡哭着,記起許多當初的事情還是忍不住的心酸。
葉子安哭了一會,紀凡逸看向戰熠陽:“我的病很嚴重?”
戰熠陽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開始煮水了。
紀凡逸拍了拍葉子安,叫她先別哭了,但他並沒有捨得放下葉子安的手,而是一直拉着葉子安的手。
紀凡逸此時十分的清醒,他已經接受自己已經老了,而且生病了,雖然這一切都好像是在做夢一樣,但他寧願相信他是在經歷一件很不公平的事情,而不是在做着一個夢。
他也承認他很難過,但他沒有辦法,面對老天爺的可惡,他只能接受,並且沒有能力改變任何的事情。
戰熠陽拿了點東西出來,是一根小人蔘,跟着放到水裡面煮上水了。
紀凡逸看了一會戰熠陽,“你可真有閒情逸致。”
“你就是太少有這種閒情逸致了,要是早點像是我一樣,興許就不會像是現在一樣了。
自作聰明瞭一輩子,現在情何以堪?”
戰熠陽說這話的時候個許榮榮拉了一下,紀凡逸不經意的笑了,好像還清醒了很多,腦袋裡面竟然有那一年在戰熠陽那裡給蛇咬了的經歷。
“那麼多年我光顧着得意忘形了,等到我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我只是不放心葉子,你是個中醫,難道不能救我麼?哪怕是多活幾天也是好的,別讓葉子在這個世界上一個人。”
聽紀凡逸這麼說葉子安忽然朝着他說:“凡逸。”
“我想起來了一點,好像在哪裡給蛇咬過,但是很模糊。”紀凡逸這麼說葉子安用力的握着他的手,許榮榮也是震驚了。
“熠陽。”許榮榮拉着戰熠陽的手看他,戰熠陽說:“這種事不好說,興許他就沒事了,閻王說不定就不喜歡他這樣的,在多活兩年也是有可能的。”
戰熠陽說完繼續煮參去了,紀凡逸看了一眼身邊的葉子安,“我想和戰熠陽出去走走,你和榮榮在這裡煮參。”
紀凡逸雖然有點不捨得,但還是把葉子安的手給放開了。
“那你小心點。”葉子安很不放心,所以交代了很多,紀凡逸看着葉子安,忽然將葉子安給拉過去了,在葉子安的頭頂上面親了一下,雖然已經有些蒼老了,但葉子安還是感覺到了,輕輕的悸動。
“小心點。”葉子安忍不住的叮囑,紀凡逸說:“知道了。”
說完紀凡逸起身站了起來,戰熠陽隨即起身站了起來,把手裡面的柺杖給拿了過去,一邊朝着外面走一邊說:“你也有一根。”
紀凡逸轉身看着葉子安,葉子安忙着把柺杖給找了出來,交給了紀凡逸,紀凡逸拿在手裡面還看了看,又看了一眼戰熠陽手裡的:“你送給我的,還是我送給你的?”
“都不是。”戰熠陽說着朝着外面走去,紀凡逸隨後跟了出去,一邊去外面一邊問戰熠陽:“那是誰送的?”
“我這個是我兒媳婦送我的,你那個我不清楚。”戰熠陽說着已經走到了外面,紀凡逸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柺杖他是沒捨得用,一邊看一邊問戰熠陽:“我女兒漂亮麼?”
戰熠陽走到一個院子的角落,回頭看着紀凡逸,“你認爲呢?”
紀凡逸想了想:“我只記得我和葉子結婚了,她肚子大了,別的都不記得了。”
“這和你的問題有什麼關係?”紀凡逸的臉色一沉,戰熠陽說話就是那麼不好聽,總是那麼氣人,他都生病了,他還是那個不待見的樣子,真是討厭,老天爺爲什麼不讓他也生病,偏偏是他?
紀凡逸冷哼了一聲,拿起柺杖仔細的看着,真是個好東西,肯定是沒少花錢,但紀凡逸十分不服氣的問:“我女兒怎麼成了你的兒媳婦了,還有,給我買一個也就算了,我是個病人,你怎麼了?你也是病人了?”
紀凡逸就不能理解了,戰熠陽總是和他做對,爲什麼要給戰熠陽買一個。
戰熠陽也不理會紀凡逸的茬,反倒是和紀凡逸說:“醫生說你沒有多少時間了,你看上去也應該知道,出來這一會你就喘氣,你應該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不好。”
戰熠陽覺得都到了這個時候了,應該在紀凡逸清醒的時候把事情說說清楚,別到了他糊塗的時候說什麼也都不知道了。
紀凡逸站在那裡許久纔不由得輕笑了一聲,笑着面向了身後的柵欄上面,握着手裡的柺杖退在了柵欄上面:“我還沒有做過很多的事情,還沒有——”
難道生命就要這麼遺憾的過去了?
紀凡逸站在那裡沉默着,想着那些依偎的身影,想着那張溫暖的臉,他真想停靠在這裡永遠都不要離開,那樣他就可以永遠守着葉子了。
可惜秋風很蕭瑟,撫不平他心裡的無奈。
“跟我說說這些年發生過的事情,讓我也能體會一下,歲月的滄桑,別讓我什麼都不記得。”紀凡逸轉身看着戰熠陽,那一身的張揚不羈,從來不曾改變,他還是他,沒有什麼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