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年底到了,又一年過去了,雪花紛紛灑灑飄落了起來,恰像當年與你一起看着遠山變灰變白,看着樹枝由黑變白,也互相看着對方的睫毛沾着雪花變得晶瑩剔透。
那年的雪好大,傍晚時就開始簌簌而下,村裡的人早早就盤腿坐在土炕上暖和着打瞌睡。不安的我在土炕上紅撲撲着臉焦急地,等待着!
呵呵,秋,那時的等待真是讓人着急啊,不像現在等得安穩、等得有耐心、等得不驕不躁!盼着爹孃趕緊睡熟,怕你在雪地裡冷着凍着,可是爹孃還在一直絮叨着家長裡短。我假裝瞌睡生氣的樣子,嗔怨着爹孃,幾點了還絮叨,要睡了!我蒙着被子蓋住自己因爲想到要和你見面而發燙的臉。爹嘮叨着,才幾點就睡。娘“噗嗤”吹滅了燈,說着孩子累了,睡吧!果然,辛苦的莊稼人一熄燈很快就打起了呼嚕。
在這此起彼伏的呼嚕聲中,一聲長長的哨聲立刻精神了我。我悄悄爬起來,摸索着穿上了棉衣、棉鞋,着急要出門卻忘了帶帽子。窯洞外,一尊白色的塔在磨盤上,我知道,那就是你!我奔向了你,你也抖落身上的雪,跳下磨盤。剎那間,你張開的懷抱成了我快樂的港灣。你的臉是涼的、手是涼的,可是你的懷抱卻是溫暖的!在你的懷抱中,那些涼涼的雪花旋轉着飛舞着成了我們愛情的見證。你從脖子上摘下你的圍巾,帶着你的溫度和氣味環繞在我的脖子、腦袋、臉龐上,溫暖啊,馨香啊,那個溫度、那個氣味,我至今不曾忘記。而今天,這樣的雪夜,一壺酒下肚,閉上眼,你的溫度和氣味就又一次那樣近地接觸着我每一寸肌膚和每一塊心田。
你拉着我,我跟着你,就在那樣漆黑的夜,那樣寒冷的天,那樣飛舞的雪,奔向村外,奔向山巔。我從來沒看過夜的雪,我只知道瑞雪兆豐年,只知道天明要掃雪,那時的我從來沒想過,雪不是豐收的象徵,也不是多一項的家務活,雪是用來看,用來聽,用來感受的!
你從背後緊緊摟着我,讓我在你懷抱中取暖;你用凍僵的雙脣在我耳邊低語,讓我看那月光下雪花的翩翩起舞!秋,說實話,有你在身邊,我的眼裡只有你,我的心裡也只有你,至於雪花如何飛而起舞、落而綿柔,當時的我真的難以仔細感受!
而現在,看到門外路燈下亂絮般灑脫紛飛的雪花,我纔想起,那時的雪是那樣的美,猶如你風吹額頭散落的頭髮,也如你在羣山環宇間起落有擲地的畫筆。
你說要畫一副山村月夜飛雪圖,你還說圖裡要有兩個人。我知道,那是我們,那是我們一起賞的每一場雪、每一絲月。這麼久了,那副畫畫好了嗎?你能拿給我讓我看看嗎?爲了和你一起尋找創作的靈感,我的腳一冬天的凍傷都沒有好,而你的靈感是那場雪,還是那時的月,抑或還是那天的我!秋,讓我看看你的畫好嗎?讓我再看看你好嗎?只要你過得好,我就心安了!
想了這麼多,唸了這麼久,今天,也許是酒精的作用吧,我竟然有一種你在我身邊的感受。對啊,秋,今天又喝酒了,還是那個馬老闆!你要怨我了吧,秋,要過年了,我要體體面面回家過年!孩子們的新衣服,給娘買的衣服,過年的吃食,這麼多的花銷,我一個小飯店服務員能有那麼多錢嗎?
孩子們今天吃雞腿了,一人一個。馬老闆在給孩子們分發完雞腿後,就開始叫我陪他喝酒,這樣的天,看着孩子們開心地啃着雞腿,我也高興了起來,也想喝酒!就這樣,不用馬老闆倒酒,我自己就喝了好多,我有點醉了,馬老闆醉的更厲害,一出手就是200元!你以爲我真的多了嗎?我拿過那兩張錢趕緊塞到內揣裡,這是我和孩子們體面回家的籌碼啊,我怎能醉呢?
從二樓的隔間下來已經是半夜,店門早就關了,透過玻璃,我看到了雪,看到了黑色的天際,卻不見當年的月色!提筆寫下愁思和心緒,我醉了,我沒醉,我還是那個珊,那個河邊洗頭、陪你賞雪,等你到發燒的那個我,生活變了,日子變了,連我的身體也變了,可我還願意等你,那顆屬於你的心還在爲你火熱着,爲你寂寥地等待着!回來吧,秋,等你,愛你!
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