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今天特別開心,大妮考上大學了,要去省城上醫學院,孩子終於出息了,我這樣一個搓澡工的女兒也能是大學生了!我今天有點語無倫次了,酒精的作用吧!
澡堂裡的男工、女工都替我高興,他們都說我的福氣在後面,還要我請客,我說,好,請大家喝酒。七八樣小菜和一瓶二鍋頭就是我們的午飯,舉起杯,我就落下淚,這麼多年,哎,我想說苦,可是這怎麼能是苦呢?
我爲了我心中的愛所承受的一切一切,從來沒覺得有什麼苦可言,我在心裡讓愛讓你長久陪伴我,我在生活裡爲孩子們爲我們愛的果實努力掙扎着生活,這是苦嗎?我覺得二十多年我從心裡泛着回甘到我的眼裡,所以我愛你更愛生活給予的一切,謝謝你給的愛,也謝謝生活給的多彩!
我要親吻一下你給的日記本,這是我一生對你的戀戀不捨,是啊,捨不得你,捨不得你給過的愛,捨不得你許下的夢,更捨不得替換你在我心中的位置。
不是沒有人想來替換你,小四子不是就想走進我嗎,可是我讓他和阿珍走在了一起。剛纔男澡堂搓澡工老李頭似乎是喝多了,喝完酒,大家都幹活的幹活,休息的休息,只有他一直坐在我的旁邊不走,悶着頭,我問了兩次,他也沒有說話,最後,他似乎是勇氣大發起來,猛地擡起頭,一張通紅的臉也不知道是澡堂太熱還是喝酒太多,看到他盯着我的雙眼,我也愣住了,“咱倆好吧!”我似乎並沒太聽清,也似乎是不願意聽清吧,“什麼?”老李頭低下了頭,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李頭是澡堂最老實的人,五十歲了還是光棍,可憐的他恐怕是這一輩子第一次開口跟人表白吧,就被我的“耳聾”搪塞回去了,我心裡有點好笑,也有點開心,被你佔據了一輩子的情感世界,都是在我的幻覺中被溫暖的,這一次卻是真的感到一絲暖意。
“沒事,有困難就跟我說,老哥幫你!”老李頭真是老好人,他還是沒把他心裡想的說出來,可是他卻做了一件讓我從心裡感動的要流淚的事情。
“這你拿着,孩子上大學用的着!”一個報紙包塞進我手裡,我打開一看,是一摞一百元,這是我最需要的,可是,我不想利用老李的錢,也許這就是下一次的交換。
你看,秋,我不再單純了吧,老李頭的真心用在了我這樣一個心思不純的女人身上。可是,我不願意再有下一次馬老闆的事情,於是我拒絕了,將報紙包還給了老李頭。
我要用乾乾淨淨的錢,讓孩子上大學。再說,小就要去深圳工廠實習了,他也可以幫助我一起供大妮上學啊。我不能拿一個單身老男人的血汗錢,更不能用我再一次做交換。我感覺自己那一刻,是高尚的!
可是我錯了,晚上回家時,我在包裡又發現了那個報紙包,還有一張歪七扭八的字條,“收下吧,有了再還。”我的眼圈又一次紅了,也許我應該聽清他說的話,也許我真應該跟他共度後半生,畢竟你是不會回來了吧!
我想好了,明天給他打個借條,以後我還他,這樣最好,又不傷他的好意,我也不用過於內疚。就這樣篤定了下來,我的心也安穩了一些。這些年,我過得不急不躁,不緊不慢,時間的流逝對我來說就是家門口那條綿綿的河,暖陽也好,落雪也罷,我只想唱一首自己的歌。
起風了,我從小桌子上站起來關上了窗戶,小平房裡孩子們的笑聲沒有了,那時總說三個人住一張牀擠,現在一張大牀獨屬於我,我卻沒有了睡意,有些冷,想要一個擁抱,抱着就不冷了吧,畢竟兩個人靠近能互相傳遞溫暖,我用左胳膊擁抱了右胳膊,又用兩隻胳膊緊緊抱住了雙腿,還是冷,明天干脆住在澡堂吧!
等不來的你,愛不完的你,讓我這一生牽掛的你,想想你就滿足了,再老一點,搓不了澡了,就回楊樹下,我還能等到你嗎?
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