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芊羽擡頭看了看牆上的壁鐘,19點,煩躁的看了一會報表,發現什麼也看不下去。
報表的文件夾,被她合上,又打開,始終停留在第一頁,再也翻不過去。
又看了一下時間,時間竟在不安中,過得飛快,又過了一個小時,已經是20點了,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這種選擇,對她來說是一種煎熬,害怕知道答案,害怕自己承受不住,可偏偏又想知道。
時間一分一秒,伴隨着滴答聲消逝。
她坐在轉椅上,不停地左右來回晃着,玩轉着手中的筆,筆在空中劃出了一個有一個完美的弧度。
最後一次轉動,沒接住,筆啪的一聲掉到了桌上。
突然,她站起,拎起了那隻白色的水桶包,就往外走。
辦公室的員工都走了,開門了後,外面漆黑一片,與此不同的是,辦公區對面的加工廠房仍然燈火通明,顯然工人們在加班加點代加工生產。
她推開生產車間,裡面十幾臺機器,正在發着分貝不低的聲響,二十來個工人,正在凝神工作着。
她對他們頷頷首,說了聲:“大家辛苦了。”緊接着跟父親報備自己有約,就先走了。
來到蒂娜餐廳已是八點五十分,這個時間點,幾乎已經沒有客人,姚芊羽環顧了餐廳的四周,沒找到程子墨的身影。
再巡視了一遍,還是沒看見,心裡頓時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看來已經等不及,走了。
走了也好,自己也無需這麼糾結,想着,轉身正要走出餐廳。
那個陰森的聲音響起:“抱歉,姚小姐,剛纔去了趟洗手間。”
轉身,剛好對上程子墨那張努力笑得很溫藹的臉,姚芊羽對他仍然笑不起來,哪怕是皮笑肉不笑,她也嫌多餘,她只是點點頭,隨他坐到了一個靠窗的位置上。
“我以爲到了這個點,姚小姐不會再來了。”
程子墨叫了服務員,要菜單,並把菜單遞給了她,她把菜單往回推,卻對服務生說:“給我來杯水就可以,謝謝。”
“程總,我就長話短說,其實我並不想知道你所謂的秘密,我來只是想跟程總說,既然是秘密,那麼就讓它壞在肚子裡,永遠也不要說出去。”
“姚小姐果然很特別,如果你不想知道,那我不說便是,不過,如果你想知道,婚後,我會告訴你。”
‘婚後’這個字眼如此的突兀,讓姚芊羽看程子墨的眼神中徒增了不屑和蔑視,她冷冷地說:“看來程先生的心,大得有點讓人無法想象,撇開想娶繼母的女兒這個壯舉不說,事情還沒蓋棺定論,怎麼好說我一定會嫁給你?五亞的5%的股份會落到我的手中也說不定。”
程子墨眸光深邃,眉眼帶着柔和卻不失奪人的神色,緩緩的說:“人言固然可謂,可沒人可以左右我的喜好,再者,我已經過了口出狂言的年紀,既然說出口,自然是有把握和自信的。”
說完,稍停頓了一會,偷偷地關注着姚芊羽的表情,繼續說:“當然,我也非常欣賞姚小姐的自信與勇氣,也深知姚小姐是個難能可貴的人,所以姚小姐儘管可以試試,但我一定會全力以赴。”
這次的談話又一次不歡而散,姚芊羽對程子墨的自信有些反感,並非不相信他的實力,反而是害怕他的實力,才意識到自己真的是逞能了。
他只要像上次一樣,耍手段,沒有魏哲浩的插手,她一定是毫無辦法的,儘管魏哲浩的手段並不光鮮,但不可否認,的確有效。
可見,在這個弱肉強食,爾虞我詐的商場,自己缺乏的,永遠是心狠手辣,自己的對手是摸爬滾打了數十年的程子墨,怎麼可能是他的對手,自己的自信又從哪裡借來的?
想想真是後怕,可不管怎麼樣,既然她選擇這條路,哪怕是跪着,她也要走下去。
三個月的時間轉眼已經過了一週,除了員工問題得到緩解外,業務、財務。設計等問題並沒有迎難而解,訂單越來越少不說,還有一些只交了定金的公司,遲遲未能把款項還清。
姚芊羽看着財務遞交上來的未償還欠款,輕輕地嘆了口氣,現在欠錢的都是大爺。
其中有一筆一百多萬的賬款,已經拖欠了大半年了,至今仍未有償還的跡象。
“小周,這筆款項是哪家公司欠的款?”姚芊羽指着賬單上的赤字部分,對前來覈對賬款的小周問道。
“是一家叫東捷的鞋業公司,以前李總催過幾次款,不過對方好像有黑社會背景,所以到現在都沒拿到貨款。”
“其他的公司欠款呢?”姚芊羽不禁皺眉,欠債的大爺是黑社會的,更惹不起。
“其他的這個月底,基本上都能催齊。”
“好的,你先出去吧。”
其他的公司欠的款項加起來都不及東捷鞋業的一半,如果能把東捷的欠款拿回,一百多萬,對振邦來說不是個小數目。
這麼說來,這筆錢,無論如何也是要收回來的。
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得試一試。
這次,她並沒有直接到東捷鞋業公司,而是準備到了凱樂夜總會。
據說東捷鞋業的老闆鄧彪是個甩手掌櫃,公司總找不到他的人影,卻經常出沒在凱樂夜總會。
所以下了班,姚芊羽穿着職業套裙的她,把頭髮盤起,那副寬大的框架眼鏡,架在小巧高挺的鼻樑上,看起來很古板,但這卻是她的保護色。
凱樂這種地方,她在裡面推銷過酒水,知道越是美麗的女人,越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她不想刻意的打扮自己。
踩着一雙黑色的高跟鞋,來到了久違的凱樂,那次她與魏哲浩在這裡見面似乎還在昨天,不想,時至今日,他們之間已經發生了這麼多故事。
她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鏡片反射出眼前凱樂五彩斑斕的燈光,裡面的音樂仍然狂野得讓她心臟有些受不了。
資料上,她看到過鄧彪的照片,不像想象中的樣子,黑社會在印象都是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漢,可他個子看起來不高,有些清瘦,寸丁頭,似乎很精明。
在凱樂打過工,果然是有好處的,問了吧檯的服務生,很快就打聽到了鄧彪所在的包廂,他們管他叫彪哥,果然有黑社會的派頭。
姚芊羽跟隨着一名酒水促銷進了一個名爲天龍廳的包廂裡面,此時包廂裡已經是煙霧繚繞,豔情瀰漫。
六個男人身邊均坐着一兩個性感火辣的女伴,女伴柔情似水,軟綿綿的靠在男人的身上。
坐在中間的人便是彪哥,他正低頭輕咬着身邊的女伴,引得女伴嬌笑連連。
燈光、煙霧、音樂聲、調笑聲把姚芊羽淹沒在其中,僅有一兩個人看了她一眼,對她也就不再感興趣,或許僅僅是認爲她只是個服務員,如果詫異,頂多是覺得這種裝扮的服務員會降低凱樂的檔次罷了。
姚芊羽此時的心,已是忐忑不安,畢竟是有黑社會背景的,這無形中就讓姚芊羽平添一絲恐懼,她只能不斷的重複着156萬這個數字,纔能有勇氣,一步一步走到彪哥面前。
她向彪哥雙手遞上了名片:“彪哥,我是振邦鞋業的總經理。”
彪哥雅興把打斷,略有些不爽,睇了一眼姚芊羽,沒打算接過名片,而是伸手把手裡的煙向茶几上的菸灰缸彈了彈,然後透過煙霧打量姚芊羽:“振邦鞋業?什麼事?”
彪哥的聲音略微有些粗,帶着點沙啞,如果不看長相,光聽聲音,的確能聯想到他的背景。
姚芊羽鼓足了勇氣,說道:“我是來向彪哥要回貨款的。”
連她自己都覺得她的聲音有點飄,而且,包廂裡面,十幾雙眼睛齊刷刷的盯着自己,她有種死到臨頭的感覺。
“哈哈哈,討債?說清楚點,來這個地方討債,還是討死?”
彪哥把一邊腳踩在了茶几邊上,那雙微眯的,在此情此景看來,特別恐怖。甚至姚芊羽在怕他會不會,突然把酒瓶往茶几上一砸,然後朝她揮過來。
轉而盤算着自己的命是否大於156萬。
“彪哥,做生意講的就是誠信,其實我很敬重你,能把東捷鞋業發展成自己的品牌,也是業內的標杆企業,所以我想這麼大的企業不會因爲156萬而壞了自己這麼辛苦打拼出來的名聲吧?”
“名聲是什麼?可以吃嗎?”彪哥冷哼一聲,不屑的望着姚芊羽。
在場的人,聽着也呵呵的笑起來,覺得姚芊羽在這個時候來討債,簡直是自找沒趣。
“名聲當然不可以吃,但它就像水和船的關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雖然佯裝淡定的樣子,其實雙手緊握着,放在身前,已經有些發抖,顯然,這個彪哥並不是講道理的一類人。
“少跟我說這些大道理,我看你是女的,不對你動手,如果你再不滾,不要怪我對你不客氣。”
“一百多萬對於彪哥來說可能不算什麼,不過,對於振邦,關係到生死存亡,所以,拿不到錢,我是不會走的。”
“哦?很有個性嘛,就是長得次了點,不過,我倒想看看你哪裡借來的膽!”
說完彪哥抓起杯子就往姚芊羽身上砸,杯子重重地砸到了姚芊羽的手臂,最後,落到了猩紅色的地毯上。
疼,姚芊羽下意識的用手按住被砸的部位,有些慶幸,砸到的是手,而不是頭。
她倔強的對上彪哥的眼神,眼光在空中交匯,對峙的火焰,四處迸發。
隨後,彪哥不怒反而是大笑了兩聲,道:“156萬而已,犯得着那麼拼命嗎?”
“也許對彪哥來說,不算什麼,但對我來說,那的確是命。”
彪哥邪惡一笑,指着茶几上那4瓶紅酒,說道:“好,如果你能把這裡的酒都喝了,我就還你。今晚就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