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彷彿是姚芊羽生命中最漫長的一個季節,最漫長的一天,接二連三的打擊,讓她從餐廳出來後,幾度癱軟在地,那隻貓,和那個戴鴨舌帽的男人,一直在她的腦海中交替出現。
徜徉在街頭,漫無目的的走,站在陌生的十字路口,像個孩子突然找不到大人的手,是這樣的無助又無法自救。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半小時?兩小時?還是三小時?
可是,她沒辦法不這樣徒步行走,她怕自己一停下來,就會想起程子墨那張陰險得讓人發抖的臉。
不知打不覺,走到某一條路的街頭,連街頭上,掛在大廈牆壁上的大屏幕都不打算放過她。
屏幕裡放着五亞集團的最新動向,接二連三的投資獲利把五亞的商業帝國推向了一個又一個高度,屏幕里程子墨立下雄心鬥志,立誓年內讓五亞的營業總額翻一番。
上天真是不長眼,這麼心狠手辣的人,居然賦予了他隻手遮天的能力,果然應徵了那句話,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
緊接下一則新聞便是哲宇集團的,以前的新聞,總是先報哲宇,再報五亞,現在順序顛倒了,以此可以看出誰比誰的資歷更雄厚。
魏哲浩那張冰冷的俊顏出現在屏幕上,引來了不少少女的駐足,都在驚歎於上帝的偏頗,能把這麼多良好的基因全部堆積到一個人的身上。
哲宇集團因爲近期順利收購了幾個公司,所以風頭還不錯,利好消息使得哲宇股價連連上漲,一路飄紅,因此,他在接受記者採訪時,展露除了難得的笑臉。
姚芊羽擡頭一直盯着大屏幕裡的他,就在眼前,可她再也感覺不到他的氣息了,以前討厭他對她的冷嘈熱諷,可如今連聽他對她說句話都是渴求。
魏哲浩,我該怎麼辦?我到底應該怎麼辦?
她的這盤棋一招錯招招落,就像多米諾骨牌,一張牌倒下,後面便起連鎖反應,一張接着一張倒下,最後,她的整個人生都坍塌了。
魏哲浩已經消失在屏幕中,瞬間,她有種被抽空靈魂的感覺,一下子蹲在了地上,臉埋在手上,不一會,手縫裡便流出了一股液體。
有些好心的路人過來問她需不需要幫助,她不好意思讓別人看她已是淚流滿面的臉,頭仍然低埋在手裡,只是輕搖着頭。
嘴裡一直喃喃着:該怎麼辦?誰能告訴她該怎麼辦?
都到了這種地步,是不是可以把鋒利的刀片放在手腕上,用力一拉,什麼煩惱都沒有了。
很快,她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好可怕,以前樂觀的姚芊羽,是從來都沒有放棄過自己的。
此時,屏幕裡財經臺的節目依然放着,主持人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點評最近勢頭咬得比較的兩個集團,預測兩支股票的未來走勢。
最後定下結論:如果說五亞是股市裡的一匹黑馬,那麼哲宇則是一隻看漲的潛力股,在節目的最後,提醒股民,股市有風險,投資須謹慎。
看漲的潛力股,看來能讓影響五亞的,只有哲宇集團了。
這個想法猛地打進了自己的腦海裡,如果說哲宇能與五亞抗衡,是不是說明魏哲浩能與程子墨抗衡?
想法在她的腦海裡,一閃而過,隨即又是一番自嘲,這又與她何干?魏哲浩現在這麼討厭她,一定是不會幫她的。
自己送上門只會是被他羞辱,或者,連羞辱都被嫌不配,直接讓人把她趕走。
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她茫然地站起來,繼續走,走了這麼長時間,居然也不感覺累,可前面這條路怎麼會這麼熟悉?
似乎是百轉千回,兜兜轉轉,好像不管走了多遠的路,最終都會來到這裡。
又似乎,她的行動忠誠於內心,冥冥之中,把她引領到了這裡。
再往前走,便是金碧桂園了。
魏哲浩的公寓。
她想起畢業後第一次見面他強要了她,她跑回來拿她應得的錢,是這樣的理直氣壯,現在一樣是要找他,卻再也沒有那般魄力,是她變了嗎?還是他變了?
其實她心裡比誰都清楚,是他們之間變了。
可現實擺在眼前,沒有能力的人想幫幫不上忙,有能力幫她的人,卻又不一定會幫她,何況,在金陵,除了他,沒有人有能力幫她。
想到這,她有一種強烈想進去的找他的衝動,只是,很快意識到他現在應該在公司,未必不在公寓吧。
於是她拿出了手機:“琪琪,你浩哥哥在公司麼?”
“不在,芊羽姐姐,你要找浩哥哥?我聽說他陪客戶打高爾夫去了,好像在西郊高爾夫會所。”
趁着自己還有一絲勇氣尚存,姚芊羽打車來到了西郊高爾夫會所。
侍應生遠見姚芊羽走過來,連忙迎上剛要招呼,姚芊羽想了想開口:“浩總讓我來的,帶我去見他吧。”
侍應生也沒有作疑,只是例行公事的問:“小姐,需要換衣服嗎?”
“不用了。”
今天的天氣還算好,萬里無雲,遠望去,天空是灰藍色的,彷彿被籠罩了一層帷帳。
天的盡頭彷彿和草坪連接在一起,可是卻那樣清楚的被分割成了兩處,也在提醒她,一個是天,一個地,一個是冷如冰山,一個卻是陷在水深火熱之中。
車子開過小道,姚芊羽便瞧見不遠處,草坪上有兩道身影。
球童在旁隨時等候,而他的身影,頎長瀟灑。
下了車,姚芊羽忐忑地慢慢走向他。這纔看清他的模樣。
他穿着黑色的polo衫,同色系的運動長褲,有秋風徐徐吹拂,他墨黑色的頭髮隨意飄動,幾縷劉海下,那一雙銳利冷漠的眼眸,懾人心魄。
他眺望遠方的球洞,微微眯起眼眸瞄準,一個漂亮的姿勢,將球高高打飛,劃過一道優美的拋物線。
那雙手揮杆擺動的姿勢乾淨利落,饒是不懂高爾夫的姚芊羽,卻也覺得他的姿勢是漂亮的。
“啪啪啪。”鼓掌聲響起。
魏哲浩漠漠回頭,瞧向身後鼓掌的人,視線對準了她,有一絲驚奇閃過眼底,迅速淹沒不見。
姚芊羽強自鎮定,佯裝平靜的望着他,然後微笑,她也只能在這個時候選擇微笑,他輕視也好,無視也好,都只能笑。
魏哲浩只是瞥了她一眼,就收回目光,將球杆遞給球童,往下一個球洞走去。
姚芊羽連忙邁開了步子,走到他身邊,與他並肩而行,兩手緊握着,內心十分緊張,她說:“我找你有事,請給我十分鐘的時間。”
天知道她現在感覺自己有多卑微,可她更知道,這是她唯一的機會。
她必須隱忍,必須求他。
“你是不是找錯對象了,程子墨纔是你的未婚夫。”
“我正是爲這件事來找你。”
說完,只見魏哲浩並沒有打算搭理他,自顧自的走着,視她如空氣。
“算我求你,給我五分就好。”姚芊羽咬着下嘴脣,聲音低低的,她已經料到了魏哲浩有這般反應,可魏哲浩真的這麼對她時,還是使她的情緒掉到了最低谷。
魏哲浩的腳步微微的怔了一下,冷笑道:“向來要強的姚小姐居然有求於我?不會是程子墨派你來算計我的吧。”
“我和程子墨其實...”
話沒說完,便被魏哲浩搶了話鋒,魏哲浩嘲諷的笑意蕩起:“你不會說你和程子墨其實沒什麼關係吧?你覺得我信?”
他果然是處處提防着她,必然不會相信她,姚芊羽眼簾一片陰霾,只道:“我...我來是想跟你做個交易。”
“我不覺得我們還有任何交情,能夠站在這裡談交易,因爲...你不配。”你不配三個字從魏哲浩的嘴裡逸出,那故意加重的語氣,彷彿在怒斥她在浪費他的時間。
她明白,既然都說到這份上了,也表明了他的態度,再說下去,也徒勞,於是咬脣說道:“對不起,叨擾浩總了,剛纔的事就當我沒說。”
姚芊羽隨即轉身要走,誰知他又不冷不熱的說:“說來聽聽。”
姚芊羽一默,接着說道:“我想離開程子墨,我需要你幫我。”
“你是不是把所有的人都當成傻子?現在誰不知道你是程子墨要娶的女人?像你這樣的女人,不是一直都想嫁給一個有錢人麼?現在你跑來跟我說這些,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嗎?還是你和程子墨共同策劃的戲碼?”
“我...”姚芊羽的頭低垂着,她不知道怎麼說服魏哲浩相信她,或者,自己所做的一切根本就是徒勞。
“好,就算你真的想離開程子墨,你用什麼作交易?”
“我自己。”姚芊羽默了一下,又咬牙道:“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她覺得自己真的是賤到了骨子裡,三番兩次拒絕了魏哲浩,現在卻反過來主動來求他要。
魏哲浩的目光深邃,帶着點輕蔑:“姚小姐怎麼不找林氏集團的林凡?”
“這件事除了你,沒人幫得了我。”姚芊羽沮喪的說着。
兩人不知不覺中走到了球打落的草坪,魏哲浩拿過球杆,慢條斯理地定球瞄準揮杆,一連串動作一氣呵成。
他這纔回過頭來,漠漠說道,“你又憑什麼以爲,我會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