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佑271年秋,中土大魏北方赤陽真君轄境內。
無邊秋雨瀟瀟落,萬家燈火點點明。
雨幕天穹之上,漫天繁星明滅不定,交相呼應。有紫衣駕鶴自東臨州日行千里而來!
“遠銜羣山起蒼茫,坐望北原橫大江。可真是山清水秀,人傑地靈之地。這逸北城確是一個好地方啊。還不是我這個城主這些年來管理有方。哎~”高山之巔,一位紫衣華服的公子哥撐傘駐足一顆秋雨梧桐樹的樹冠上。遠眺極遠之處的星火點點。沒來由的心生喜悅道:“此情此景,且容公子我吟詩一首!”
“雨大啦,公子。我都要被淋成落湯雞了!”樹下遙遙傳來一聲女子清靈的嗓音。
“莫急莫急,嗯,讓我想想,
一片黃葉悄悄落,
我自南方駕鶴回。
半日行得三千里,
梧桐樹上我和你!”
樹下的紅袍小姑娘撇了撇嘴,似乎已經習慣自家公子時不時的胡言亂語了,他還說自己是中國人呢,問他中國是什麼他也不說!
樹上之人似乎沒有盡興,繼續感慨道:
“水珠兒,你說公子我是不是一個天才,當年要不是因爲你,說不準我可就是一文采斐然,冠絕五洲的狀元郎咯!”他說着一拍手掌作惋惜狀,順勢輕輕在那梧桐樹幹上一跺腳。
一時之間嘩啦啦的本就不多的梧桐葉隨着淅瀝瀝的秋雨落了個乾乾淨淨。倒是苦了正站在樹下仰望自家公子的紅袍小姑娘。
小姑娘抹下一片黏在額頭的枯黃葉子,竟是有些紅了眼眶,帶着弱弱的哭腔道:“公子,你知道我討厭下雨的!!”
小姑娘說着輕輕在樹上跺了一腳,不料樹上的俊美公子哥突然哎呦一聲,然後重重摔落在地,
‘砰’的一聲!濺起一大片泥水。這下可好。甭管紅袍還是紫衣了。
這可把小姑娘嚇了一大跳,顧不得身上的泥水,急忙上前蹲下,摸摸這摸摸那:“公子你咋地啦?傷到哪裡啦?有沒有事啊?”淚珠兒卻是在眼裡面滴溜溜的打轉,愈發的泫然欲泣起來。
那紫袍少年躺在地上嘰嘰嚀嚀:“哎吆哎吆,這誰家女俠?如此天生神力,竟能力透樹冠,將本公子我震落在地,好生了得好生了得!快快溜也,不然小命不保~”
說着竟是一個鷂子翻身,一溜煙地往山下跑去。邊跑一邊放聲高歌起來:
初秋的天 冰冷的夜
回憶慢慢襲來
真心的愛就像落葉
爲何卻要分開
灰色的天獨自彷徨
城市的老地方
真的孤單走過憂傷
心碎還要逞強想爲你披件外衣
天涼要愛惜自己
···
那名爲水珠兒的紅袍小姑娘一下子又破涕爲笑起來。叫了一聲:“等我!”說着連忙撿起大傘追了下去:“公子,打傘!”
翌日清晨。逸北城東五十里地,有一山,名爲惡牢山。山勢險峻,後靠天譴絕雲崖,左側有水勢急湍的浮葉江繞山而過。當真是一個殺人越貨,佔山爲王的好地方!
近日便有一幫不知何處流徙至此的賊寇想要在此安營紮寨,今個巡山打柴時,便遇到了一對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母子。
只見五名身穿粗製衣衫的兇惡漢子手持短刀板斧將那母子團團圍住。爲首一名臉有刀疤的魁梧漢子哈哈一笑,手中板斧一揮:“弟兄們,今個是咱們時來運轉的好日子啊,孃的!被那官府追殺數月,逃了好幾百裡地,提心吊膽的,真不是個滋味!”
“嘿嘿。大哥所言極是!今個大哥您可得好好享受一下,看看這位小娘,雖說看着有些滄桑狼狽,細瞧來還是韻味十足喲。嘖嘖,比起添香閣的小娘子有過之而無不及啊。”一旁的鼠眼蟊賊諂媚恭維,說話間一雙小眼睛滴溜溜的在那一身樸素衣衫的婦人身上四處亂轉。搓着一雙滿是泥垢的手嘿嘿壞笑起來。
刀疤男子呵呵一笑,“小娘子,觀你母子二人神色姿態,必是奔波已久,怎地?走投無路想去那逸北城投奔親戚還是怎麼着?別啊,相逢便是緣分,不若你今日跟了我,做這惡牢山的壓寨夫人如何?保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他說着從懷中掏出一沓子銀票,呸的一聲一口唾沫吐在地上。手中的銀票抖了抖:“看到沒,三萬兩寶丰銀票。十數條好漢的命換來的!做不得假。”
女子將一不過六七歲的男孩護在身後,神態疲憊卻面色平靜:“彼之金玉,我之糞土!”
“大哥,這娘們嘀咕啥呢?嘛意思?”
“我怎地知道!管它三七二十一,王鼠頭,先給我綁了再說!少不得日後慢慢調教”領頭男子轉頭示意身旁的鼠目蟊賊。
“得嘞大哥!”那王鼠頭答應的利索,一邊大步走向退到石壁無路可退的母子倆,一邊心裡算着小九九,說不得要和那小娘子多糾纏一會兒,趁機摸摸小腰小手啊什麼的。不然搶了過去可就沒自傢什麼事了。要知道上一次在添香閣好不容易攢的百十兩紋銀,雖是一位姿色一般般姑娘,那滋味也是至今回味無窮喲!
女子見此情景,強提一口氣,臉上泛起一抹異樣的神情,似是這一口氣提的十分難受。不等鼠目男子欺身,提前直直一步而出,雙手泛起淡青色的光芒,一掌急急拍向那王鼠頭精瘦的胸膛!
“當心!”
“不要!娘!”
前者是那刀疤男子倉皇出聲提醒。
後者則是那衣衫破爛不堪的孩童在失聲痛哭大叫。
說時遲那時快,精瘦男子手臂擡起不及半分已被一掌迅猛擊中。當即便“哇~”的一聲慘叫踉蹌後退數步,一口猩血噴出,癱倒在地,生死不知。
瘦小孩童連忙上前伸手拉住重新背靠石壁的孃親的冰涼手掌,擡頭望着孃親慘白的臉龐。女子伸手抹去嘴角溢出的一縷鮮血,反手握住那孩童的小手。
“娘沒事,阿秋。站在孃親身後。”
孩童卻是搖搖頭,弱弱的叫了一聲孃親。只是依舊護在神色萎靡的孃親身前。狠狠的瞪着面前的一羣魁梧惡賊
“阿秋答應過爹爹,要保護好孃親的。你們這些壞人!走開啊!!”
刀疤男子確認過王鼠頭只是暈厥過去後,聽到孩童帶着濃濃哭腔的言語後。站起身子也不說話,居高臨下漠然看着張開雙臂像小雞護食一般的孩子。提着短斧無聲向前一步邁出。
孩子顫音更重,手裡死死握住原本藏在懷裡的一把木製匕首。費力仰頭望着那鐵塔一般的男人。終於忍不住大叫道:“來啊!我鄧阿秋不怕你的!來啊!”
“我叫李行狼,你是一名修行者,雖然身負重傷,依然有資格知道是誰殺了你”
男子轉移視線看着神色依舊平靜的女子,“比起壓寨夫人,我更需要修行者的精元神氣來衝破二九玄關。所以,你得死!”
話語未落,已是重重一步躍起,他右手屈指似勾,泛起猩紅光芒抓向那女子的面龐。
女子嘴角泛起一抹難言的苦笑。倘若幾個尋常山賊,倒還勉強應付得來,而今分明有一位最低也是食氣境的修行者,只怕是凶多吉少,魚死網難破的局面了。思緒流轉間已是輕喝一聲,一手推開攔在身前的孩子,另一隻手一拳向上奮力砸向李行狼的手腕。
青紅兩色光芒在各自掌間流轉不息,頃刻間已是過了數招手上功夫。
李行狼看準其精元受損,只是以雄渾力沉的元氣將那女子壓制的左支右拙。
但是女子雖處下風,但是似乎用了某種秘法,氣息綿綿不斷,一時間倒是難分勝負。
“抓住那小崽子!”
不久,李行狼突然大喝一聲,似是不耐煩糾纏下去,想要雙管齊下。女子聞言果然神色大變,顧不得來勢洶洶的一掌。轉身奔向躲在一旁的兒子鄧阿秋。
李行狼眼睛猛的一縮心道:“等的就是現在!!”
然後,只見那一掌紅芒大放,重重印在將後背露給生死大敵的女子身上。
女子一聲悶哼,強行嚥下一口滾燙鮮血。卻是頭也不回的抱起孩子。施展秘法化作一道綠芒朝着遠方逸北城的方向急急掠去。
“追!跑不遠的!”
李行狼沒料到那女子結結實實捱了一掌竟還有本事逃遁而去!當下一馬當先朝着山下縱越而去···
逸北城東二十八里地官道。
“公子,後面似乎有人向咱們飛速逃來。”
“嗯,甭管那麼多,人間的路這麼寬,咱們各走各的唄”男子雙手交插放在後腦勺懶洋洋的說着。
“好像還有一夥人在追他們”
“那咱們靠邊讓讓。”
“奧。”
少女應了一聲抱着一把大傘向路邊讓了幾步。
“額...公子,她暈倒在咱們面前了。”
“看見了”
一身紫衣華服的公子哥撇了紅袍小姑娘一個白眼,露出一個很是無奈的表情。
“那咋辦。”
“上去看看啊。”
“你不是說各走各的?”小姑娘歪頭看着自家公子。似乎有點不解。
“看到他旁邊還有個小娃娃了沒。對我來說,這樣的事情,可以先彆着急各走各的。後面的人馬上追來了。上前看看情況再說。”
他說着一拍小姑娘的腦袋。走向倒在官道中間的女子。
“孃親,你醒醒啊,你不要嚇阿秋。壞人追上來了。嗚嗚嗚...”
鄧阿秋哭着不停地試圖把孃親拉起來。可惜太過弱小,收效甚微。看到遠方几道人影正迅速趕來。不得已拿起自己的木製匕首站在倒地昏迷不行的孃親面前。給自己大聲壯膽道:“鄧阿秋,你不害怕,你可是大將軍鄧遠的兒子,不怕不怕,你要保護孃親的!”
“你爹爹叫鄧遠?國威大將軍鄧遠?”
鄧阿秋轉身望着緩緩走來的年輕公子哥。好像自己並不認識。
“是,是的。我爹爹叫鄧遠,是了不起的大將軍!”
提到了爹爹,小男孩的語氣不似剛纔那般惶恐和不安,透着一股自豪和驕傲。
“你認識我爹爹。是我爹爹的好朋友麼?”孩子眼中閃過一抹驚喜。
“後面有壞人要殺我孃親。你能救救我孃親嗎?我攔着他們。你可以把我孃親救走嗎?”
那公子哥嘴角揚起一抹弧度,蹲下身來輕輕摸了摸鄧阿秋的小腦袋,溫柔笑道:“真是和你爹一模一樣的性格。睡吧,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話音剛落,小傢伙已沉沉睡去。他伸手揉了揉小傢伙緊蹙的眉頭。站起身來。
“小水珠兒,把本公子的絕世好劍拿過來!”
紅袍小姑娘高興的眯起了眼睛
“給~!”
......
李行狼望着前方雙手搭劍抗肩而立的年輕公子哥,忍不住暗罵一聲他孃的,真是個多事之秋。神色卻是鄭重其事的抱拳問道:“敢問少俠大名?”
“哼!你這傢伙,爲啥不問本姑娘的名字?”紅袍小姑娘有點生氣。皺起了小鼻子。
紫衣華服的公子哥哈哈放聲大笑。
她啊,叫大俠。
我呢,叫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