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目前所在的水域雖然沒有特別的明亮, 但至少還透着一些淺淺的亮度，能讓他們看得清彼此的樣子。
置身於水中，想的自然就是如何逃離出去。
可直行往前遊走還是向下游去一探究竟就成了二者擇一的問題。
桑凂低頭看了一眼, 就發現應該算不上是多深的底下已經是濃墨黑色的水域部分。這裡沒有一個逐漸變暗的緩衝過程, 而是隻有一個光明, 一個黑暗的極端存在。
桑凂正猶豫着詢問一下沈文的想法, 結果就感覺到旁邊像是一種帶着巨大壓迫感的東西狠狠從她身側碾過——若這只是單純碾過的感覺也就罷了, 可問題就是那麼一下，卻將桑凂整個人都帶過去了。
原本還認爲整個區域都是靜止不動的桑凂，在被這股巨大的壓力強行又快速地帶入到下層已然黑暗的地方時, 才感受到下面的水流實際上是多麼的湍流激極。
幸|運地是，沈文立刻就發現了桑凂的不對勁, 在她以爲就要這麼被水流沖走的時候, 是沈文一把抓|住了她。
兩個人還抓着彼此的手, 但周圍的感觸卻已經是完全不一樣了。
桑凂覺得自己只有被沈文抓着的那隻手的感覺是正常的，其他都已經陷入下層部分的身體完全要被這裡冰冷刺骨又湍流迅急的水流凍得失去知覺了。
饒是沈文平時的力氣再怎麼大, 在水裡總是不好發揮。
何況下面的水就像是有靈性能感知一般，沈文想拉桑凂上去的力氣大一些，下面扯着桑凂下去的力度也就再大一些。最後，沈文非但沒有拉着桑凂上來，自己也還一起被捲了下去。
不過兩個人都在下面總比只有桑凂一個人在下面來得好。
沈文抱着桑凂逆着水流向前遊動——這實在是很費力, 不過好在桑凂自己也會遊了一些, 減輕了沈文的不小壓力。直覺告訴沈文, 這種情況下逆着水流應該會比順着水流靠譜一些。
他們遊了很久, 差不多都耗盡了全身的力氣, 沈文才看到很遠的地方有一點點光亮透過來。
在這裡氧氣不是什麼問題，因爲他們根本用不着呼吸。真正成爲他們要面臨的問題是這裡的溫度, 實在是太冷了。
沈文覺得要是再找不到出去的辦法，不僅是桑凂，就連他自己都很有可能被這麼凍死在水裡了。
雖然遠處的光亮只有微弱的一點，但至少讓沈文看到了也許可以前進的方向。他便卯足了最後的氣力，帶着朝着那一點光亮游去。
好在這不是什麼海市蜃樓的幻覺，而是一個貨真價實存在着的，可以讓他們稍微喘口氣，休息一下的地方。
這是一塊在發着光的小小岩石洞|穴，空間不是很大，卻足夠讓他們兩個都上去。
直到兩個人都趴到了石頭上面，藉着石頭的光線看清了彼此臉上的疲憊跟狼狽後，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照理來說這個洞|穴應該也是位於整個水域內的，但是它存在的形式又像是分離了而獨立着。
“沒想到這裡會有這麼不可思議的地方。”沈文很少會有像現在這樣感覺身體力氣都快用盡的時候，粗粗地喘着氣。
趴在上面的桑凂重獲了呼吸這個需求，過了一會兒才聲音輕輕地說道：“大概是什麼空間錯位的神奇存在吧。”
因爲洞|穴很矮，桑凂也只能在裡面跪爬着前行。
她往前進了幾步後，才發現這個洞|穴是真的很小，前後沒有幾步的距離，後面便又是水域了。
“還好嗎？”沈文問她。
“有點後悔。”桑凂似乎在沉思什麼，眼睛一眨沒眨，緩緩說道，“早知道會這樣，上次你教我游泳的時候我就認真學了。”
沈文聽着桑凂還能擠出一點心情來說笑，心想應該是沒有什麼大問題。
桑凂在裡面左右感覺都有些不自在，因爲這塊地方給了她一種很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就好像她曾經來過這個小|洞|穴又或者她曾經在哪裡看到過這個小|洞|穴一樣。
沈文看着她出神的樣子，便問：“怎麼了？”
“……我感覺這裡有些奇怪。”桑凂一直盯着洞|穴上凹凹凸凸高低不平的巖壁，發現在一個還比較正中間的位置上有一個嵌在裡面卻可以用手撥動的白色珠子。由於洞|穴本身發出的光線就是白線的，粗略之中可能注意不到這顆白色的小珠子，但是桑凂一看到這顆珠子，那些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就變得更加強烈了，她用手指輕輕撥動了一下這顆嵌在裡面的珠子，“……我好像在哪裡看到過這個東西。”
桑凂想起來自己是在那裡見過這個東西了！她擡起頭來對着沈文說道：“我想起來了，我在老周的辦公室裡看到過這個！”
“老周的辦公室？”
“嗯，錯不了。”桑凂肯定地點點頭，“我在老周的辦公室看到過這個東西的圖片，當時是我在選任務的時候，拿到這顆珠子就是其中一個任務。不過那上面寫着的執行地點太危險了，我就放棄了……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裡意外看到它。”
“要把它帶走嗎？”
“當然要！”桑凂毫不猶豫地就這麼應道，然後開始努力地想要將這顆珠子給摳出來，“這可是意外的收穫，不要白不要的東西當然得要啊！”
“……”
突然之間，整個洞|穴都狠狠一顫。
桑凂望向兩端那黑暗無垠地海水時，卻意外地發現了一絲藍色的光芒緩緩悠悠地朝着這邊過來了。
“你看到那個光了嗎？”桑凂指着那道光欣喜地問沈文。
“……沒有。”沈文並沒有在黑暗之中看到什麼光亮。
“那幾縷藍色的，你真的沒有看到嗎？”她繼續問。
“沒有……”
“沒有就算了。”桑凂加快了自己手上的動作，想要快點將這顆珠子給摳出來，“那是一隻透明的水母，我們只要跟着它發出來的光亮就可以離開這裡了。”
“……”沈文似乎不是很能理解桑凂的意思。
不過桑凂也沒有打算再解釋：“沈老師，雖然我上次游泳學的不是很認真但是多少也懂了一些技巧，但是要我憑自己的力量就將你帶出去還是有些吃力的，所以等下你不僅要努力遊還要努力幫我遊啊。”
眼看着那幾縷藍幽幽的光芒越來越近了，而洞|穴的震動也越來越大了。
桑凂手上的動作瞬間就更加粗|魯了起來，不過粗|魯歸粗|魯，好在她還是將那顆白色的小珠子從巖壁上挖了下來。
只是她挖下那顆珠子的瞬間，原本還明亮着的洞|穴一下子就陷入了跟水色同樣的黑暗，本不會有水流入的空間也立刻涌進了一大|波湍急的水流。
他們兩個誰都沒有做好會發生這種事情的準備，但反應的速度卻都快得驚人。尤其是沈文，在陷入黑暗的下一秒就緊緊地撲向桑凂抱住了她，防止了他們兩個人差點就被水流衝散這種悲劇的發生。
大概在危難時刻，人的求生意志真的能被最大限度的激發。
就像稱不上是會游泳的桑凂，在這個時刻，眼看着他們的方向裡那幾絲藍幽幽地光芒越來越遠了，一下子就爆發出來驚人的能量，一把抓過沈文的手開始奮力地朝着那些藍光游去。
那時桑凂壓根就感受不到水流的衝擊是有多強大，水流的溫度又是多麼的低下刺骨。她只知道自己絕對不能跟丟了，她跟沈文絕對就不能這麼死在這個鬼地方。
直到她全力追隨着的那幾縷藍光消失，而上方的水色開始緩緩顯示出光亮來的時候，桑凂才終於鬆了氣。
只是這一鬆氣，她才感受到在這裡，她對氧氣的需求又再次回來了。
桑凂一下子就手忙腳亂起來，在水裡撲騰着將剛纔還遊得很好的方法給忘了。
多虧了沈文的反應快速，抱住桑凂就開始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往上游去。
“呼——”終於浮出了水面，桑凂趕緊先喘了幾口氣，“天，我還以爲我就要這麼被悶死在水裡了。”
“禍害留千年，你不會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死了。”重回陽光下的感覺讓沈文的心情也開始好轉。
“哼，滾。”桑凂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臉，睜開眼睛看了看現在所處的地方，卻意外的發現這裡竟然就是當初她跟沈文找到那個裝着無字紙木盒的地方。
“你看，這是不是就是我們曾經來過的那個地方。”桑凂問沈文。
“是這裡沒錯。”沈文當時還跳下了河，印象比桑凂更加深刻。
“這裡跟H大可是相差了十萬八千里啊，竟然會通到這裡？”不過桑凂並沒有不可置信地太久，因爲她想起來更加嚴肅地一件事情，“這裡的水上會生火啊啊啊啊！！趕緊先跑！！！！”
等到他們兩個人終於再登上地面的時候，那是真真正正地精疲力竭了。
從他們落到這個水裡再到出來，經歷的時間其實不久，可因爲發生的事情太多而且都是一些一時之間令人難以接受的事情，導致桑凂從水裡出來的時候，恍惚就覺得這其實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後了。
從巖壁上摳下來的珠子還被她緊緊地捏在手裡，不過她發現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竟然連一個口袋都沒有的時候，就將這顆珠子給了沈文：“幫我先藏一下，我沒口袋，捏在手裡太麻煩了。”
“好。”沈文接了過去，“等回去之後還你。”
“說什麼還不還的。”桑凂笑了一下，“反正也就是意外收穫的東西，我準備回家把它當成裝飾品掛起來而已。”
“嗯，好。”沈文應下後問她，“對了，你剛纔爲什麼會說跟着那個會發光的水母就可以出來了。”
“哦，這個啊。”桑凂避開了原本盯着沈文的眼神，“沒有爲什麼，我就是知道。就像你看不到那幾絲光而我看得到一樣，我就是知道，在水底遇上了會發光的水母就一定要跟着它走。”
“……”沈文了解桑凂，她在不想說實情的時候會避開他的目光。他也聽得出來這只是桑凂不想跟他仔細解釋具體原因的託詞而已，就不再追問了。
“阿嚏——”桑凂打了一個重重的噴嚏。
“趕緊走吧，先找個地方把這身溼衣服給換了。”
“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