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溪想搖頭, 想推拒,最終卻還是不知道怎麼的過去了。
操場上大多是學生在夜跑,看臺上昏昏暗暗的, 隱隱能看見一個或兩個人稀稀拉拉在上面坐着。
金溪拿着東西在操場上慢悠悠的晃盪着, 他走在跑道的最外一圈, 以免影響裡圈的人跑步。
晚上的天氣很不錯, 擡頭能清楚的看見星星。
“有四顆。”顧斐泠突然道。
“你怎麼這麼喜歡星星……不對, 明明三顆哪來的第四顆?”
“在那。”
顧斐泠擡手指了指,金溪在他身後盯着那處看了半天,終於在一個遙遠的角落裡發現了一顆極其暗淡的星星。
它的位置很隱蔽, 縮在高樓間的縫隙裡,甚至灰撲撲的, 燈光都要比它明亮些許。
可一旦找到了它, 它的存在感就變得不可忽視了。
甚至在比它耀眼的燈光中, 越來越明亮了起來。
金溪似乎發現了樂趣,一邊走一邊往天上瞧。
顧斐泠在他身後默默的踱着步。沉默的看着他, 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十月快到了。
金溪在國慶前的一個週末出發去找了兼職。他在一條商業街旁邊的街道發現了一個茶座。
他會泡茶,也會彈琴。
可惜老闆讓他彈一曲後並沒有很滿意,然而看着金溪低落的樣子還是沒忍心拒絕的徹底。
遲疑了一會,老闆在抽屜裡翻找出一張名片遞了過去,“你古琴的造詣很高, 可惜曲風和我們還是不太適合。”
頓了頓, 又笑道, “如果你願意來我們這試試茶藝的話, 隨時歡迎。如果還是想彈琴, 可以去這裡試試運氣。”
金溪愣了愣,隨即感激地接過名片, 道了謝。
這已經是個很好的開頭了。他站在街道上,看着有些烈的日頭,微微出了神。
金家小少爺也可以自己掙錢了。
可惜父親沒法看到。
下午的時候,金溪直接去了老闆推薦的地方,不過他對那一塊不熟悉,輾轉了幾次終於找對了位置。
從老闆給的名片來看,金溪就知道那不是一個普通的地方,不過等到金溪真正到了那個地方,仍舊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那是一個高檔的私人會所。金溪不着痕跡的掃了一圈,佈局陳設都很精緻,而且…頗具古意,相比起那間茶座,它明顯具有更高的私密性,用具也更加講究。
在說明了來意和原因後,前臺詢問經理,把他帶到了一個房間裡。
房間很大,裡面樂器也很多,古箏、古琴、琵琶、笛……
面試他的人還沒有來,金溪等了會,不想幹坐着。更何況他也不太確定這些樂器的音色。
想了想,他轉頭問向一同陪他來的前臺,“我可以先試音嗎?”
得到肯定的答覆後,金溪在古琴前坐下了。他最常彈的,還是琴。
前臺看他坐在古琴前,臉上閃過一絲輕蔑。
古琴的受衆小,音色低,只是收藏價值高,貴罷了。真彈起來沒多少人喜歡聽的。
而真正有資本彈好古琴的人,又哪裡會來這裡做兼職。
又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花架子。
她是見多了。
金溪不知道一旁人的心理活動,他在認真的調着音。
古琴可以說是他的精神寄託了。在渾渾噩噩的那些日子裡,一撫起它,便能帶來片刻寧靜。
金溪沉下心,手指撥出了第一個音符。
這是他最喜歡的一首曲子。
音節在室內流淌着。
古琴對於大部分不常聽的人都不太友好,更何況他彈的不是這裡流行的曲子。起碼前臺小姐就覺得他彈的不怎麼好聽。
拖拖拉拉的,時不時又停頓很久,不知道在幹嘛。
正兀自吐槽着,房間裡進來了一個人。前臺正想打招呼,看見來人時卻吃了一驚。
爲什麼他會親自來面試?
她回過神來忙張嘴想問好,卻被那人輕輕巧巧的一個手勢阻住了所有想說出的話。
他示意她認真聽。
有什麼好聽的?!
她有些氣惱,卻不敢表現出來,只是看着金溪愈發不順眼。
陳先生就是脾氣好纔會耐着性子聽。
曲子接近尾聲,隨着最後一個音符的落下,金溪聽到了掌聲。
“很好聽的曲子,你彈的是什麼?”
金溪茫然擡頭,他不知道這個房間什麼時候進來的第二個人。
“靜安先生的山間小調。”
“靜安?”
金溪被他問得怔愣了一會,恍然想起,此間再無靜安,而他也不是那個不知人間疾苦的金溪了。
無意識的撥弄了下琴絃,金溪輕聲道,“我曾經的一個老師。”
天下無人不知靜安,提起時皆尊稱句先生。
可這已經不是他所處的天下了。
他被錄用是毫無疑問的。
工作的時間也比他想的要少,只用每週日過來彈三個小時就可以。時薪暫定三百,月結。
他不知道行情,但是能被錄用就很開心了。
合同他也看不太懂,隨便翻了翻就爽快的簽下了名字。
他相信推薦他過來的老闆,也相信眼前的這個人。
一種直覺,他懶得去驗證。
總覺得,能靜下心聽靜安先生曲子的人,不會太壞。
金溪走出會所時,只覺得天氣都明朗了起來。一直壓在心頭的巨石終於讓他鬆了口氣,他終於有了工作。
雖然出來時前臺小姐的眼神怪怪的,金溪不太明白,但他心情很好,所以毫不吝惜的揚起大大的笑容,和她說了再見。
似乎更奇怪了?
但是無所謂了。他找到工作了!
金溪的好心情一直持續到了週三——各科老師開始瘋狂佈置作業的日子。
他一點都不想做。
陳晨鷺譴責的眼神似乎又看過來了。金溪縮了縮脖子,覺得日子過的真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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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到底爲什麼要看着陳晨鷺的臉色學習?
金溪想着想着,突然覺得自己太窩囊了,這樣不可以,於是兇狠的摔了筆。
筆摔到地上的聲音挺大的,顧斐泠聽到聲,目光平靜的看了過來。
金溪:……
爲什麼幹啥都有這個人?!
顧斐泠其實並沒有說什麼,但沉重的目光壓力還是讓和他對視的金溪默默把筆撿了起來。
他造了什麼孽?
想到馬上就要和這個跟他爸似的人出去,金溪突然覺得有點絕望。
要是顧斐泠敢在玩的時候讓他寫作業,他絕對和他急!
國慶那天在週日,金溪去會所彈了琴後,就馬不停蹄的回來寫作業。
曦大沒有補課的傳統,所以他們國慶放了九天。
然而假多,意味着作業也多。
金溪真的是生搬硬湊絞盡腦汁,百度百科小猿搜題用了個遍,還是沒有寫完。
很絕望了。他不想交作業。
週二早晨的火車,去曦市旁邊的一個小縣城裡。本來定的是郊區,但顧斐泠不知怎麼的又改了主意。
說是那裡比郊區漂亮。
金溪沒有概念,自然是什麼都說好。
現在已經是週一晚上了,可作業還剩很多。
他已經很盡力的去寫了,可不會就是不會,看不懂就是看不懂。
他很難去理解這些東西。
金溪苦着臉,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顧斐泠,我不想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