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溪瞪着天花板,彷彿能看出朵花兒來。
現在還不到凌晨五點。五點四十要在學校一食門口集合。
昨天折騰到挺晚的,幾乎每個人都被整了一次——除了許笑年。他就在那安安靜靜的坐着,不參與不起鬨,時不時跟着笑笑,居然一次都沒輪到。
運氣真的好。
窗外的天還是烏沉沉的。金溪昨天沒睡好,今天也很早就醒了。
他還是不大習慣睡在這沒有絲毫遮擋的地方,掃一眼就能知道誰在幹什麼,這讓他始終有一種暴露在大庭廣衆下的感覺。他只能儘量的用被子把自己儘可能多的包裹起來,如果可以的話,他想整個人都鑽進去。
黑暗漸漸褪去,清晨的氣息從窗外一點點滲了進來,能聽到清脆的鳥啼和隱隱約約的人氣。
陳晨鷺的手機響了。
用聲嘶力竭的音樂聲在寂靜的空間裡證明着自己的存在。
證明了很久。
沒有人管。
……
金溪裹着被子捂着耳朵,在鬧鐘響起第三遍時堅持不住下牀了。
爬下樓梯一擡眼,許笑年端端正正坐在書桌前翻着書,聽到聲音和他來了一個對視。
……
這個世界怎麼了。
他不會說那一瞬間他嚇得差點叫出來。
他的室友……似乎都有點不正常。
好不容易捂着顫抖的心臟洗漱完,回來時人倒是都下來了。陳晨鷺坐在椅子上迷迷瞪瞪一副沒睡醒的樣子。見他回來咕噥了一句。
“你們這些人都不困的嗎。”
……
沒人理他。大家都很忙。
陳晨鷺也沒在意,他就抱怨一句,翻出牙刷杯去洗漱了。金溪把自己昨天買回來的麪包餅乾都分了出去,墊墊肚子。
然後,412一行人坐在食堂飯桌前,沉默。
“所以班導讓我們五點四十集合的目的是來食堂吃早飯?”
陳晨鷺叼着包子,表情很沉痛。
“大概是。”許笑凡不鹹不淡的應着。
金溪瞅了瞅他們,默默喝了一大口粥,不太想說話。
他預感到這個班導的不靠譜了。
後來事實證明五點四十起果然還是有他的理由的。六點半的時候他們去領了一部分書,然後一些人要去交費。把人折騰的半死不活後,導員把人拉過去開會了。
412默契的挑了最後一排的位置,這麼美好的時間當然要用來補覺啦!
金溪坐在後面迷迷瞪瞪的聽着導員把學校誇了一遍,又把學院誇了一邊,然後又把學長學姐誇了一遍,終究沒撐住,頭一歪睡着了。
昨天還是沒太睡好。
迷迷糊糊間似乎做了個夢。
他在海上漂浮着,漲潮了。他看見金母在岸邊焦急的呼喊着。他想游過去,可身體不受控制般的沒有反應。
他平靜的看着自己被海浪越推越遠。
海上只有自己一個人了。
天很陰,也許馬上就要來一場暴風雨了。
金溪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有點冷。
之前的睏意都在現在涌上來了。做了個不太好的夢,可他還是不想醒。
腦袋下傳來微硬的觸感。
似乎哪裡不對。
懵了幾秒後才漸漸反應過來,他好像靠別人肩上了。
……
尷尬,希望沒有靠很久。
金溪閉着眼,假裝睡迷糊的把頭挪正。
旁邊過來一隻手把他的腦袋又摁了回去。
……
金溪清醒了。
腦袋下的觸感挺好,不硌,軟硬適中。
但他已經不困了。
或者說沒有什麼時候比現在更清醒。
顧斐泠的一隻手現在還搭在他身上。
金溪靠在顧斐泠的肩膀上假寐着,思考顧斐泠爲什麼會這麼熟練不做作。
兩個男人這樣不會有點奇怪嗎……
#沒有想到我的室友這麼照顧人#
#雖然很舒服但我想起來#
#想起牀,不敢#
坐前面的人起身時不小心絆了一下,椅子摩擦地面發出難聽的“咯啦”聲。
煎熬了這麼久終於等到了一個合適的時機,金溪立刻裝作被吵醒的樣子,坐直揉了揉眼睛。
“醒了?”
“嗯。”金溪含糊不清的應着,思考自己現在應該做出個什麼反應。
“你流口水了。”顧斐泠指了指自己衣服上溼了的一小塊。
!!!!!
金溪臉蹭的紅了。
“那,誰,誰叫你摁的,你,你活該!”
顧斐泠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衝他挑了挑眉,笑得促狹,“裝睡裝那麼久,嗯?”
“我沒裝!”
“沒裝知道我摁你腦袋了?”顧斐泠搭肩上的手微微用力,將金溪攬了過來。另一隻手在金溪氣鼓鼓的臉蛋上掐了一把。
“哥這是疼你,還不領情。”
“誰要你疼了!”金溪面紅耳赤的低聲喝到,“你可不是我哥,放開放開!”
“用完就扔啊——”顧斐泠一副受傷的樣子,拖長了音調,順從的放開了不斷掙扎的金溪,“行吧,看清你了。白對你好了。”
然後坐正,眼睛盯着臺上ppt不動了。
金溪有點懵,臉變的太快他還沒反應過來。
而且,顧斐泠現在真的看起來好凶啊。
眼前的人和記憶中的影像漸漸重疊在一起,金溪臉色有點白。
他是不太願意承認兩人是一個人的,畢竟他覺得顧斐泠是個大好人。他就是不太適應,對這張臉他的記憶不算好。
衣角被輕輕地扯了扯,顧斐泠端端正正的坐着聽課,一副我什麼都沒感覺到的樣子。金溪見他一點反應都沒有,沒辦法,揪着人家衣角,將腦袋湊過去低聲道,“對不起,我剛剛說的是氣話。”
氣氛僵了會,顧斐泠給反應了。他低頭看着金溪腦袋,有一個小小的發旋窩着,很可愛。
伸手揉了揉他頭髮,“沒事,好好聽導員講吧,講到宿舍安全了。”不過是開個玩笑逗逗他,居然得到了這麼認真的一個道歉。
顧斐泠看着金溪,覺得這小孩挺沒安全感的,還較真。
突然就有了種欺負人的負罪感,顧斐泠攥了攥手指,暗暗罵自己手賤。
他也不知道爲什麼,看到這小孩就想親近,想捏他臉,揉他頭髮,欺負他,照顧他。最好能欺負到讓他用水汪汪的眼睛控訴的看着自己,然後再由自己來把他鬨笑。
可他忘記親近是需要時間的。
剛剛他想起來了,可是忍不住。
他覺得自己有點魔怔了。
所以他把人推開了。
或許是金溪補足了他腦海裡對乖巧可愛弟弟的全部幻想。
他一直都想要個聽話弟弟的,就是這樣。